顾知节擦拭手指的动作,极其细微地顿了一下。眼底寒光乍现,如冰锥刺破湖面,瞬息隐没。

他缓缓直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脚下如蝼蚁般的赵生。

薄唇勾起一丝极冷的弧度,不带半分暖意,唯有洞穿人心的森然。

“无、名?”他低声重复,字音咬得轻缓,却似毒蛇吐信,带着令人骨髓发凉的玩味,“倒是个好名字。”

“侯爷明鉴!小的句句属实!她确是戚玉嶂不知从何处救回,失了记忆,自称无名!小的若有半字虚言,天打雷劈!”赵生涕泪横流,恨不得剖心明志。

顾知节信手一抛,染污的丝帕如落叶般,轻飘飘覆在赵生汗涔涔的脸上。

“很好。”顾知节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淡漠,却比方才的厉色更叫赵生魂飞魄散,“令堂的命,暂寄你处。”

他转身,走向暗室唯一的微光,步履无声,留下一句话,却如千斤巨石砸在赵生心坎:“本侯要知晓这位‘无名’姑娘的……一切。记住,是‘一切’。”

门扉轻启复阖,微弱的光线一闪即逝,将赵生与奄奄一息的老母,重新抛回绝望的深渊。

劫后余生的虚脱未起,更深沉的恐惧已如潮水,将他彻底淹没。

都京的天,阴沉如浸透了污血的铅块。灰云低低压着皇城,透不出一丝光亮,唯有闷雷在云层深处滚动,似垂死巨兽的呜咽。

昔日喧嚣的朱雀大街空寂无人,死气沉沉。家家闭户,炊烟断绝,唯有残破旌旗在萧瑟寒风中猎猎作响,诉说着王朝末路的凄凉。

巍峨的都京城墙上,气氛凝重欲滴。

守城的士兵们面如土色,握着兵刃的手在微微颤抖,目光惊恐地投向城外。

城外,目力所及之处,已被一片移动而冰冷的金属海洋所覆盖。

明远侯顾知节的叛军,兵临城下。

玄黑的战甲在晦暗天光下反射着幽冷的寒芒,如同覆盖大地的钢铁鳞片。

长矛如林,森然指天,汇聚成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死亡荆棘。

战旗猎猎,巨大的“顾”字在风中狰狞翻卷,带着踏碎山河的威压,沉沉地压向摇摇欲坠的都京城。

沉重的脚步声、马蹄声、铠甲摩擦声汇聚成一股低沉而恐怖的轰鸣,震得城墙砖石簌簌发抖。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尘土与风雨欲来的血腥肃杀。

顾知节策马立于军阵前。

他未着全甲,一身玄色劲装,外罩猩红如血的披风,在灰暗天地间格外刺目,如宣告新秩序诞生的血旗。

□□神骏的乌云踏雪喷着灼热的白息,焦躁地刨着蹄下的泥土。

他微微仰头,目光穿透冰冷的雨丝落在那象征旧日荣光的高耸城墙上。

英俊面庞上无悲无喜,唯有掌控一切的漠然,嘴角噙着一丝蛰伏多年终将得偿所愿的冰冷笃定。

“侯爷……时辰将至。”身旁副将声音微颤。

顾知节恍若未闻,目光如钉,似已穿透城墙,看到了金銮殿上那张龙椅,以及殿中惶惶如丧家之犬的面孔。

惨白电光撕裂天幕,炸雷紧随其后,大地呻吟。豆大雨点挣脱束缚,噼啪砸落,瞬间打湿冰冷的铁甲与旌旗,溅起浑浊泥浆。

雨幕之中,顾知节猩红的披风被狂风卷起,猎猎作响,如同一面在末日风暴中展开的战旗。

他缓缓抬起了右手,那只骨节分明、曾执掌生杀予夺、也曾拿起烧红烙铁的手。

没有言语。

只是一个简单的、向下的手势。

如同死神的镰刀挥落。

“咚——!咚——!咚——!”

沉重如山的战鼓声骤然炸响,盖过雷鸣雨声,如同催命的丧钟,狠狠撞向都京城墙。

“杀——!!!”

排山倒海的喊杀声冲天而起,如同地狱之门洞开,无数黑色的潮水在战鼓的催逼下,在冰冷暴雨的冲刷下,挟裹着毁灭之力,向着那座象征着旧王朝最后壁垒的宏伟城门,发起了决死的冲锋。

城墙之上,一须发皆白的老将目睹此景,老泪纵横,悲愤捶打城垛:“天亡我朝!天亡我朝啊——!”

玄黑浪潮汹涌攀城,刀光剑影闪烁,血花在雨水中迸溅流淌,染红古老城砖。

象征皇权的龙旗被粗暴扯下,践踏于泥泞铁蹄之下。

城门,在震耳欲聋的巨响与木屑纷飞中,轰然洞开。

明远侯顾知节,成了这座皇城新的主宰。

他并未急于入城,策马原地,如观画卷,冷漠地审视眼前炼狱。

雨水冲刷着他玄衣红氅,却洗不去眼底掌控一切的冰冷。

乌云踏雪不安地喷着鼻息,马蹄下泥浆混合着暗红血水。

“清道。”

“得令!”副将凛然应声,立刻传令下去。

训练有素的精锐甲士立刻如同黑色的楔子,以顾知节为中心,强行在混乱的战场和奔逃的溃兵中撕开一条血路。

挡路者,无论是惊惶百姓还是顽抗残兵,皆被冰冷刀锋无情劈开、碾碎。

惨叫声此起彼伏,旋即被更响的杀戮淹没。

顾知节策马,缓缓踏入这座曾见证他屈辱与蛰伏的都城。

马蹄踏在湿滑石板上,每一步都溅起血水泥泞。猩红披风在身后翻飞,如死神的旌旗。

所过之处,人潮惊恐退避,留下一条由恐惧和尸骸铺就的“御道”。

街道两旁,昔日繁华的楼宇在战火中坍塌燃烧,断壁残垣在雨水中冒着黑烟,如同垂死巨兽的残骸。

侥幸存活的百姓瑟缩在角落,透过破碎的窗棂缝隙,用充满恐惧和绝望的眼神,注视着这位踏着血泊而来的新主。

顾知节策马穿过最后一道内城宫门,踏入那片曾经庄严肃穆,如今却弥漫硝烟血腥与绝望的宫阙广场时,眼前的景象让跟随的精锐甲士都为之一顿。

广场上,昔日威仪的汉白玉石雕与盘龙石柱大多倾颓断裂。

雨水冲刷地面,却冲不散浓重血腥气与遍地狼藉尸体——禁军的、太监宫女的、宗室子弟的。

残破宫灯在风雨中摇曳,投下诡异光影。

然而,就在这片废墟与死亡的中央,在通往金銮殿的丹陛之下。

一个身影,突兀地端坐在一张未被战火完全焚毁的紫檀木椅上。

椅子斜斜立于一片瓦砾之中,孤绝而诡异。

椅上之人,一身素净得近乎刺眼的月白衣裙,在灰暗血腥的背景下,如同淤泥中绽放的一朵白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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