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大火烧了一整个晚上,直到天光乍现才熄灭。

在残存的废墟中,只剩下一具烧得面无全非的干尸。断裂的横梁砸在尸体上,全身上下多处骨骼断裂。仅凭现有的痕迹,无法判断出男女。

官府派来的仵作验了尸,根据残留的钗裙,默认了“叶婉清”的死亡。此事被判定为意外身亡,最后草草了结。

衙门的差役随口问了几句经过,便报上去交了差。整个过程远比我预想得快。

如果出事的是周郎,我想他们肯定会查得更加仔细。可是现如今死的只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没有任何亲人在世,甚至不用担心有人来击鼓鸣冤。

我偶然听见家仆在私下里议论,说幸好死是刚过门的新夫人,而不是有权有势的周大人。毕竟他们还指望着周大人发月钱,来养活一家老小。

自从我成为了周郎,世界仿佛都变了一番模样。所有人都对我毕恭毕敬,只要我一个眼神,就立刻有人前来为我鞍前马后。

曾经对我嗤之以鼻的人,现在都是点头哈腰,对我做低伏小。

比如那不可一世的县令老爷,他从来不理会良家女子的状告,总是对为非作歹的恶徒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他们横行霸道。

在开始物色竹马之前,我曾将恶徒告上过官府。县令收了恶徒的贿赂,没有任何作为,直接把人给放了,气得我捶胸顿足。

现如今我成了周郎,总算能扬眉吐气一把,指挥他为我端茶倒水、捶肩捏背。

县令一边感恩戴德,一边谄笑道:“周大人若是回了京,可莫要忘了同乡的邻里。”

“同乡有那么多邻里,我都自顾不暇,哪里照顾得来?”我冷笑了一声,装作不经意地搓了搓手指,别有深意地望着他。

县令一愣,立刻反应了过来。

他了然一笑,从袖口里掏出一袋银子,塞到了我的怀里:“这是我的小小心意,还望大人笑纳。烦请大人回京以后,多为我美言几句,提携提携下官。”

我收下银两,假笑道:“那是当然。”

当然个屁。

提携这个狗屁贪官,还不如提携村口的大黄狗。大黄好歹还能看家护院,这个死胖子贪官却只知道私饱中囊,搜刮民脂民膏。

京城收一成赋税,这死胖子却收两成。后来京城收两成赋税,这死胖子收三成。多余的钱,全部都进了他的口袋。

眼看着历年税收逐渐加重,恐怕再加收下去,真要逼死老百姓。

我看着这肥头大耳的脸,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于是便清了口痰,朝他吐了过去。

“哎呀,你瞧我这,莫名喉咙发痒,不小心弄错了方向。真是失礼,失礼!”我拱起双手,权当刚才发生的事是一场意外。

“大人,您这是哪里的话!”县令抹了把脸上的痰,眉头都没皱一下,陪笑道,“时候也不早了,大人早些歇息。您这边请,我送您出去。”

他挺着大腹便便的肚子,走在前头领路。因为胖得看不见腰,他只能把整个身子往下弯,以显出对我的恭敬。

这模样看起来滑稽极了。

我在心里发笑。哪怕我对他吐痰,骑在他头上作威作福,他也是敢怒不敢言,难怪能当上县令爷。

周郎这身份可真是好用。那晚的大火虽然熄了,我的野心却如同熊熊烈火,疯狂燃烧开来。

只是京城高不成低不就的官,就可以得到如此拥戴。若我平步青云,当上了更大的官,岂不是可以横着走?

我越发庆幸自己那日的选择,原来做男子竟如此方便。不仅可以考取功名,还可以妻妾成群,拥有数不尽的金银财宝。

如今这世道,女子只有嫁人生子一条路可走,凭什么男子就可以坐享万千拥戴?

辛辛苦苦钓金龟婿,倒不如权势滔天来得实在。

09

我抱着自己的骨灰,顶着周郎的面容,启程前往京城。

家仆驾着马车,带我回到了周郎的府邸。

“大人,到了。”他拨开帘子,双手撑地,半跪在车轮前。

我停顿了一下,最后还是踩着他下了马车。

眼前的府邸看起来气派大方,入目便是一扇朱漆大门,门楣上悬着鎏金匾额。门前两尊威风凛凛的石狮子,嘴里含着圆滚滚的石球。

如此富态,看来不愁吃穿了。

我满心欢喜,面上却丝毫不显,只是将双手背在身后,昂首阔步往里走。

可越往里走,我越觉着不对劲。这府邸看似富丽堂皇,可细看之下,假山上的青苔已经发黑,池水浑浊不堪,就连回廊的栏杆都有些斑驳,散发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霉味。

我不知道周郎的房间在哪,于是停下脚步,对身后的家仆吩咐道:“你去给我准备些点心,放到我的房间。”

“这个,那个……”家仆期期艾艾地望着我,半天都没有动作。

我忍不住挥了挥衣袖,催促道:“怎么了,还不快去!”

“大人,府里没有点心。如果您要吃的话,得去街上买。”

“那就去买。”

“可是大人,你上个月的月钱还没有发我。我现在没钱去买点心。”家仆摸了摸脑袋,低头哈腰道。

我沉默了片刻。

此时此刻,我恨不得把周佑民从骨灰盒里掏出来,揪着他的领子质问。

周郎啊周郎,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小厮的月钱不发就算了,怎么连点心都买不起?!

县令那里敲诈来的银两,在我怀里都还没踹热乎,就要忍痛割爱了。

我叹了口气,拿了一个银子,放到家仆的手心,改口道:“这是你这个月,还有下个月的月钱,点心你先别买了,送壶热茶到我房间。”

“好嘞,我这就去。”家仆拿到了月钱,立刻打起了精神。

我坐在正堂,等他泡好热茶,再跟着他找到了周郎的房间。

先前我只是隐约有些担忧,进入里屋后我确认了。周郎并不似表面上的那般风光。

窗棂上的漆已经剥落,露出里面发黑的木头。雕花木床虽然样式精美,但却是陈旧不堪。

我望着家徒四壁的房间,深深地感觉自己上当受骗了。

10

我乔装打扮,去打探了一圈消息,总算搞懂了来龙去脉。

周郎考取功名以后,确实谋了个不错的官职。只可惜他心直口快,说话不过脑子,得罪了不少同僚,暗中总是遭人排挤。他郁郁不得志,偶然踏入赌坊,就此染上了赌瘾。

按理来说,周郎在礼部做事,俸禄还算丰厚。只要不胡乱挥霍,维持日常开支绝对绰绰有余。

可他偏偏是个赌鬼,没过多久,就败光了家财,只能潦倒度日,身边也只留下了一个忠心的家仆。

我就说为何中了科举的竹马,只有周郎时常写信给我。原来是因为京城没有姑娘看上他。

他不是不愿成家,而是成不了家。最后只能装腔作势,来娶我这个一无所知的青梅。

所谓的衣锦还乡,不过是一场骗局。

看来此番我冒用周郎身份进京,非但没能捞着半分好处,还得帮他收拾残局。

唉,真可恨我千算万算,最后做了桩赔本的买卖。本以为是富贵险中求,没想到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如今我顶着周佑民的脸平安归京,那幕后黑手短期内应该不会再次出手,但始终是个隐患。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在彻底了解朝廷局势前,我不敢贸然行动。因此,我需要喘息的时间,为后面的布局做准备。

装病是最好的选择。

我拿出易容工具,对着铜镜调整人皮面具的状态。

头发枯槁,眼圈乌黑,嘴唇微微发白。镜子里的我,俨然一副忧思过度、多日未眠的模样。

洞房花烛夜,妻子亡故。悲痛欲绝之下,我突发恶疾一病不起,也不是没有可能。

为了让这周佑民的戏演得更真实,我决定为叶婉清举办一场葬礼。

11

这场葬礼是我搭的戏台子,而我自己便是唱戏的角儿。

府邸挂上白色绸布,灵堂里摆满白幡。深黑色的檀木灵牌上,刻着遒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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