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茫如雾,顾明远在人生的十字路口驻足,脑海中不期然地浮现出吴若甫的身影来。曾几何时,“吴若甫”三个字如同压在他心口的巨石,让他避之唯恐不及。随着时光的流逝和年龄的增长,顾明远越来越读懂了老人那份对自己深沉的关爱。他身上丰沛的人生阅历与处世智慧,在如今的顾明远看来,显得尤为珍贵和受用。自吴雅娟离去后,一种微妙的变化在两人间悄然发生。顾明远不再回避而是时常主动登门;吴若甫也从最初的刻意收敛重新恢复了对顾明远的用心点拨。

书房里茶香氤氲。顾明远急切地说着自己的困惑与烦恼,吴若甫安静地听着,脸上波澜不惊。他没有立即回应顾明远提出的问题,而是起身从抽屉里取出一副崭新的扑克牌。在顾明远错愕的目光中,老人熟练将整副牌铺在茶几上。

“这里面谁最大?”

“大王。”

“然后呢?”

“小王。”

吴若甫点点头,手指轻点那两张牌:“在楚江大学,戈、周是大王,孟、秦他们都是小王吧?”

顾明远点了点头。吴若甫将目光投向顾明远:“你呢?算哪一张?”

顾明远苦笑:“顶多是个J,撑死了是Q。”

“有自知之明是好事。”吴若甫脸上掠过一丝赞许:“现在流行玩斗地主吧。四个J,能斗得过大小王吗?”

“如果大小王分开,或许还有点机会。”

“那如果大小王联手了呢?”

“那就是无解了。王炸一出,谁敢争锋?”

“是啊!”吴若甫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现在遇到的情况不正是这样吗?在二期工程招标上,至少孟超、秦冰纶这些小王已经联手了,你一个J,拿什么去坚持你那所谓的‘真理’?”

顾明远心里暗自吃惊:如此看来,老人已经对目前的局势了如指掌了。在心里佩服的同时,脸上泛起不服气的红晕:“难道要让真理让位于谬误?这不合适吧?”

“不合适?”吴若甫满是皱褶的脸上掠过一丝狡黠的笑:“这世上‘不合适’的事情堆积如山,你管得过来吗?新校园建设,你既不是总指挥,也不是第一责任人,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咧。”

顾明远一时语塞,面露窘迫。

吴若甫语气缓和下来:“搞行政最忌讳总觉着自己掌握了真理,一条道走到黑。你以为自己在坚持真理,最后一不小心将大王小王得罪了个遍,最终吃亏的还是自己呀。”顿了顿,老人浑浊的眼睛里闪着洞悉世情的光:“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高校这座象牙塔看似清净,底下流淌的同样是江湖的水。”他缓缓说道:“水太急,逆流而上只会头破血流。顺势而为,才是存身自保之道。”

“江湖”二字像冷雨,浇得顾明远一个激灵。象牙塔本质也是权力与规则交织的名利场。如果一味固执己见,只怕真的会头破血流。与其无谓抗争,不如冲出围城,寻找新的人生坐标。

从吴家出来时,暮色如打翻的砚台,将墨色一层层浸染开来。路旁的香樟树在晚风中发出沙沙的轻响,更衬得周遭一片空寥。远处的教学楼灯火已然亮起,星星点点,闪闪烁烁,像散落人间的星辰,却照不亮顾明远此刻心头的茫然。

他下意识地紧了紧外套,初秋的晚风已带了些微的凉意,直往领口里钻。该往何处去?这个问题此刻沉甸甸地压在心间。风吹过时,地上清影摇曳,顾明远下意识地抬头上看,一轮满月不知何时已悄然升到半空,脑海里不期然地浮出了林思齐的身影。

已经好久没有联系了。仿佛受了明月的牵引,顾明远迫不及待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斟酌了半天,将一肚子的话只凝练成一句带着试探的问询:“月明人尽望,伊人在何方?”

按下发送键的同时,他也按下了自己心跳的加速键。

时间在等待中被拉得格外漫长。不知过了多久,握在手中的手机屏幕终于幽幽地亮了起来。没有往日的温言软语和俏皮调侃,屏幕上只送来略显冰冷和疏离的三个字——“有事吗”。

短短三个字像三根细小的冰凌猝不及防地刺入顾明远温热的心房。他几乎能透过这屏幕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冷淡。她怎么了?是遇到了什么困难?还是……有意在疏远自己?各种猜疑如同暗夜里疯长的藤蔓,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让他喘不过气。回去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变得沉重而缓慢,仿佛每一步都踩在泥泞的困惑与失落之中。

顾明远无从得知的是,就在这同一片月光下,东湖边上的一个房间里,林思齐正抱着她那只胖乎乎的银渐层猫蜷坐在宽敞的飘窗台上。月光如练,透过玻璃,温柔地抚摸着她孤独的身影,却照不进此刻烦闷惆怅的心绪。

几天前表姐秦冰纶那句看似无心的话,此刻仍在耳边清晰地回响——“近年新招的研究生对顾明远可是热情得很。”其中,“恩师女儿”、“年轻活泼”这几个词眼,像银针般精准地扎在她心底最柔软、也最缺乏安全感的地方。她下意识地收拢手臂,怀里的猫咪不满地“喵呜”了一声,扭动着圆滚滚的身子,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撒娇。

外人面前,林思齐永远是那个理性、从容、淡雅的林医生。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不过是经历过一段失败婚姻后为自己小心翼翼筑起的防护墙。只有在这样无人窥见的夜晚,她才敢真实地袒露自己。此刻,那个名叫顾明远的男人,正将自己的理性、从容、淡雅揉得碎如纸屑。

刚才,手机屏幕显出“顾明远”的名字时,她的心湖确实漾开了涟漪,然而指尖在键盘上方悬停了许久,最终只敲下了“有事吗”三个干巴巴的文字。

这故作姿态的冷淡,恰恰是她心乱如麻最真实的证明。明明期待着他的消息,当真等来了,却又被一种莫名的自我保护包裹住自己的心扉。那段闪婚闪离的经历,直到如今,依然余波难平,带来的不仅是情感上的创伤,更是一种深植于心的自我怀疑。在面对顾明远时,一贯自信乐观的她有时甚至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个才华横溢、事业有成的男人。正因如此,从他那里出现的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在她心里引发一场自我否定的“蝴蝶效应”。

明明有浓稠的月光和浑圆的猫咪,但林思齐还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她把微微发烫的脸颊深深埋进猫咪柔软温暖的皮毛里,感受着那细密绒毛带来的些许慰藉,低声喃喃自语:“烦死了……”。月光依旧皎洁无声,她的心里却浸满了酸楚的凉意。

顾明远的心绪也好不到那里去。这些天,虽然工作上因吴若甫的开解而拨云见日,但林思齐那句冰冷的“有事吗”却像一片凝固的阴云,始终沉沉地压在顾明远的心头。恰在此时,研究生部组织了环汤逊湖骑行活动。架不住体育部长叶笛热情的邀请,加之本身也是骑行发烧友,顾明远爽快地答应了下来——既为活动筋骨,也想散心遣怀。

晨光熹微中,汤逊湖面笼罩着一层如轻纱般的薄雾,浮动着朦胧而梦幻的金色光晕。秋风穿过湖畔大片大片的芦苇丛,发出细碎而清晰的沙沙声,像是在低语。岸边的乌桕树树梢已悄然染上了一抹浅绛,在朦胧的晨光中晕开一片温柔的色彩。一声清脆的自行车铃划破清晨的宁静,惊起几只白鹭,扑棱着翅膀从粼粼的湖面上掠过,留下一道道转瞬即逝的涟漪。

顾明远一身深灰色专业骑行服准时到达集合点。让他颇感意外的是,副校长秦冰纶和历史学院院长江鸥影竟也赫然在列。他正暗自感叹叶笛这小姑娘出众的组织能力和人脉,目光却撞上了秦冰纶正含笑望过来的杏眼。那眼神里,似乎比平日多了几分难以捉摸的深意。他只得按下心头一丝异样,主动上前打招呼。

秦冰纶的态度显得有些微妙,故意斜睨了一眼正在队伍前活力四射地做着安排的叶笛,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看来顾处长很给我们小叶部长面子嘛,难得见你参加这类集体活动。”

这话里隐含的阴阳怪气让顾明远心头微微一堵,他半是无奈半是嘲讽地回敬:“这还不是因为您亲自压阵,号召力强嘛。”

江鸥影抿嘴轻轻一笑,眼神在秦秦二人之间转了转,一副了然于胸、静看好戏的模样。秦冰纶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莫名其妙地说道:“人齐了吧?好戏该开锣啰。”

这话没头没尾,却让顾明远心中那丝异样感更重了几分。

出发的哨声清脆响起。叶笛敏捷地操控着自行车,很快就挨到了顾明远的身旁,声音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朝气和爽脆:“顾老师,您骑术精湛,待会儿路上我可就赖上您了,一定要多多指点我呀。”

顾明远正要开口说些客套话,眼角余光却骤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左后侧第二排江鸥影的旁边,那个惊鸿般的身影正静静地端坐在自行车上,目光定定地落在自己这个方向。

这不是思齐吗?顾明远几乎要脱口喊出她的名字,再回头看秦冰纶时,杏眼里满是诡异的笑,他忽然明白了刚才那句“好戏”所指何意。一种近乎本能的反应,让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将自己的车身与紧挨着的叶笛拉开了一些距离,侧转头看着林思齐,脸上漾着笑容打起了招呼。

林思齐今天恰好也穿了一身深灰色骑行服,少了几分平日的温婉,却多了一丝飒爽的英气。听见顾明远的招呼,她故意嘴角微微上扬朝叶笛的方向轻轻一点。笑容看似寻常,却仿佛蕴藏着万千意味。

骑行队伍开始沿着湖岸线蜿蜒前行。晨光下的汤逊湖波光潋滟,景色美不胜收。然而,此刻的顾明远却全然无心欣赏。他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大部分时间都追随着那个在队伍中忽前忽后的身影。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林思齐的目光也时有若无地扫过自己。他有意识地与紧跟自己的叶笛保持着距离,并不时通过微调方向和速度,试图自然地靠向林思齐。然而,每一次,就在他以为快要接近的瞬间,林思齐却仿佛背后长了眼睛,总是恰到好处地将车把轻轻一偏,车身灵巧地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翩然融入旁边的小队人群中,只留给他一个优雅而疏离的背影。

这个细微却明确的回避动作,让顾明远心里更上紧张。他不甘心,再次瞅准机会试图靠近,偏偏叶笛却如影随形般立刻跟了过来,嘴里亲热地叫着“顾老师”,言语间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崇拜和倾慕。

“顾老师,您看那片芦苇,像不像镀了层金边?真美啊!”

“顾老师,这个坡度我用什么档位比较省力呢?您教教我嘛。”

“……”

顾明远不敢热情地回应,只是被动而客气地敷衍,目光一次次不受控制地、带着些许焦灼地瞟向林思齐的方向。

这一幕幕,早已被骑行在他们稍后位置的秦冰纶尽数收进眼中。她嘴角噙着一丝了然的笑意,趁着顾明远停下补水的机会,加速撵了上来,语带双关地说道:“顾处长,看来今天你这护花使者当得有点忙啊,是不是现在有些……幸福的烦恼呀?”

顾明远自然听得出这话里的弦外之音,脸上不由得微微一热,掩饰不知内心的窘迫。他不敢直接接话,只好假装用力喘着粗气,含糊地应了一声,便加速向前骑去。

接下来是一段颇考验体力的长坡路段。顾明远不停地催促着身旁的叶笛加速追赶前面的大部队,目的是要等待后面的林思齐。回头看时,发现林思齐正独自一人蹲在路边的一棵枫树下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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