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怀微起身下榻,刚把靸鞋穿好,就见妙儿和那个咋咋呼呼的小姑娘一起走了进来。

见她无精打采坐在榻边,妙儿笑道:“梨娘子醒了?周夫人打发我来伺候娘子梳洗。她老人家这会儿在振鹭轩等着娘子去吃茶呢。”

晏怀微抬眼看去,见妙儿手上端着一个紫檀托盘,盘内是一套簇新的衣衫鞋袜。

妙儿十分干练,边说着话边快步上前,先把托盘放在榻侧一张朱漆螺钿矮案上,而后将床帐仔细挂起,又头也不回地吩咐身后小姑娘:“小福,刚才的汤冷了,你再去打盆热汤伺候梨娘子盥漱。”

那个名唤小福的姑娘答应一声,正要跑去重新打水,却听妙儿又唤道:“恩王房内没有妆奁,再搬个妆奁过来,梨娘子要施粉黛。”

“好。”小福脆生生应着。

待将床帐收拢好,妙儿回身拿过矮案上的衣物——梨花白锦缎饰金褙子、浅翠色柳烟飞莺褶裙、素绫袜并凤头履,打算帮晏怀微更衣。

“妙儿养娘,我自己来吧。”晏怀微被她这样贴身伺候着,颇有些不自在。

妙儿却抿唇一乐:“娘子说什么见外话。娘子今后便是恩王房里人,服侍娘子是我们的本分。”

不一会儿,小福打好热水又搬了个戗金花卉妆奁进来,其上铜镜、粉盒、梳篦等诸物齐全。二人伺候着晏怀微更衣盥漱完毕,妙儿拉着晏怀微坐在妆奁前,准备为她梳妆。

晏怀微对着铜镜照了照,但见镜内映出的是一张奇丑无比的脸。不知怎的,她忽地想起昨夜入眠之前,赵清存摩挲她耳垂这事。

她右边的耳垂是受过伤的,罪魁祸首便是赵清存的妹妹赵嫣。彼时情势复杂,晏怀微不敢归家,是赵清存说他略通医术,并为她包扎了伤口。

难道说……他已经认出自己了?!

不可能!绝不可能!

耳垂受伤已是许多年前的旧事,现在伤口早长好了,甚至一点疤痕都没留下,赵清存不可能看出来。

但想到这茬,晏怀微心里还是有些忐忑,铜镜照得不甚清晰,她要再确认一下。

“妙儿养娘,你能帮我看看,我耳垂上有无不妥之处吗?”晏怀微佯装随意的样子问妙儿。

“不妥之处?”

“嗯……就是,有没有伤痕或者……别的什么……”

妙儿放下手中象牙篦,凑过来仔细看了看:“什么也没有啊。娘子的耳垂柔软可爱,若是能有一对儿珍珠耳坠就好了,戴上之后一定很好看。”

晏怀微抿唇浅笑着,放下心来。

她自己也没看出有什么问题,妙儿也说没问题,那么可以肯定,赵清存并没认出她。赵清存摆弄她的耳垂,就是纯粹的怪癖!

妙儿此女实在心灵手巧,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将晏怀微的绕指青丝梳成一个同心髻,又为她戴上两枝琉璃花钿簪。

待得全部收拾利索,妙儿引着晏怀微向王府西边的振鹭轩走去。

周夫人早已等在振鹭轩内,伴她一起的自然还有樊茗如。除此之外,轩内还立着樊茗如的贴身女使水萍和周夫人的女使文竹、栀子。

此刻,这小老太太并未安稳坐着,而是两手交握身前,于轩内走来走去,也不知是焦急还是高兴。樊茗如倒是身姿端正地坐在轩内石墩上,只是面色不大好看。

妙儿带着晏怀微快步转过游廊和花木,行至轩外,向周夫人拜万福。

周夫人欢天喜地冲着晏怀微招手:“可算来了,快过来。”

晏怀微刚走进轩内,立刻就被周夫人拉着,上下左右打量了一圈儿。

片刻后,老妇人神神秘秘地问道:“好孩子,你快跟老身说说,昨儿夜里你们……成了吗?”

成了吗?什么意思?

晏怀微正想问“夫人此话何意”时,眸光一动看清了周夫人的表情,瞬间恍然大悟——

成了吗……自然是问鸳鸯交颈了吗?鱼儿戏水了吗?并蒂莲开了吗?枝头梨花承恩露了吗?

晏怀微心道,没成,他疯病犯了抱着我哭呢。

可这话她没说出来。

她早已不是昔年那个不会也不肯撒谎的少女了。自她跳进钱塘江又被救起之后,她便知道,冰冷的江水已涤去她灵魂中天真干净的部分,留下的则是沾满了江底泥污的深灰色暗影。

此时此刻,晏怀微敏锐地意识到,若想痛痛快快收拾赵清存,周夫人或许会成为一个极好的助力。而自己现在要做的便应是尽力讨好她,让她对自己爱护有加。

思及此,晏怀微低垂着头,面露羞怯地轻声答道:“……成了。”

一听这话,周夫人高兴得嘴都合不拢,不仅拉着晏怀微不肯松手,还一个劲儿地念叨着:“瞧瞧,瞧瞧,昨夜才刚承恩,今日一见更美了。”

晏怀微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脸上丑陋的烧疤,心道,夫人您大可不必如此昧着良心说话……

周夫人抓了一把石案上摆着的桂圆红枣塞在晏怀微手中,一迭声地说:“快吃,快吃了这些。”

随后又对立于身后的妙儿絮絮说道:“去把你们恩王也请过来,让他别躲在书房里垂头丧气了。这些日子他整日整日冷着脸,老身看了心里也难受。”

“回夫人,恩王不在府里。”

“不在府里?去哪儿了?”

“恩王一大早就带人去艮山门外打马球了。”妙儿恭谨答道。

一听这话,周夫人简直又惊又喜,直笑得眼角褶子更深了三寸,不停歇地念着:“日头打西边出来了,真是日头打西边出来了。”

旋即又拉起晏怀微的手,慈爱地说:“殿下这些日子一直消沉得很,昨夜你一伺候他,今早他就跑去打马球了!老身早就说过,男人身边就不能没女人!你们瞧瞧,房里有人和没人就是不一样!”

妙儿、文竹、栀子等姑娘皆掩口羞笑起来。

“阿如你看,我说什么来着?三郎他绝非不通人情之人。他呀,就是太较真了。你可千万别灰心丧气,他现在知晓了女人的好处,定然少不了你那份恩爱。你比这位新来的娘子貌美许多,三郎连她都瞧得上,又怎会瞧不上你?”周夫人又转向樊茗如,语带宽慰地向她唠叨。

可樊茗如的状况却似乎不大好。

从刚才开始,她就一言不发地僵坐石墩上。许是振鹭轩外秋凉太甚,她不小心着了寒气,眼下不仅面色苍白,双肩也在微微颤抖。

晏怀微心里却忽地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妙之感——周夫人真是老糊涂了,这几番话念叨下来,简直字字句句都是在给她惹祸招殃。

她和樊茗如无冤无仇,赵清存和樊茗如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她也毫不关心。她已经为自己打算好了,待先报过仇再报过恩,之后就去西湖边的慧光庵削发为尼,在湖光山色之中老死红尘。

晏怀微将头垂在胸前,心底暗暗祈祷着,只盼周夫人说的这些糊涂话,樊茗如千万别往心里去,千万别来妨碍她收拾赵清存,也千万别来收拾她。

可惜世间诸事,偏是怕什么来什么。晏怀微茶还没吃两盏,收拾她的人就来了。

——不是樊茗如,是赵嫣。

乐平县主打扮得花枝招展,向周夫人问安后便一屁股坐在石墩上:“大媪佳节安康。我给大媪带了您最喜欢的桂花酿。”

“你上回带来的桂花酿,险些把老身吃醉。”周夫人玩笑着说。

“吃醉了好呀,吃醉了就蒙头睡去,什么烦心事儿都没了。”赵嫣偎在周夫人身边,撒着娇说。

“哈哈哈,你这孩子,这一张巧嘴任谁都说不过你。”周夫人开怀大笑道。

赵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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