熏炉里的檀香袅袅升腾,在午后的阳光照射下,晕染出流动的紫色光晕。

王敬雅缓缓放下茶杯,“当年从边境回来,我确实听了你的话,相看了几个门当户对的世家子弟,父母也颇为满意。”

她目光飘向窗外那几株已经半开的红梅,像是看到了二十多年前的风雪。

“可没等我点头,就从往来的商队那里听到了消息。

你驻军的地方遇上了罕见的早冬,暴雪封山,运输的道路全被堵死了。

朝廷准备的冬衣本就不足,被困在山里的将士们,连御寒的粗布都凑不齐,更别说吃饱穿暖了。”

讲到这儿,她眼底浮起明晃晃的心疼,却又因为帮不上忙而无奈道:“那些世家看着风光,家底丰厚,可内里的门道谁不清楚?

族里子弟要谋前程,要打点关节,要维持门面上的排场,银子早就规划得满满当当,哪有富余的钱财去填补朝廷的窟窿?

他们就算有心,也挪不出那么大一笔钱,去给一群远在边境、未必能带来实际好处的将士们置办冬衣粮草。”

谢霁攥着拳头,喉结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却被王敬雅接下来的话打断。

“商户就不一样了。”她转过头,眼神亮了几分。

“徐家那时候虽没如今这般稳坐大梁首富的位置,可家底也着实殷实。

商户逐利,可余钱确实比世家多得多,他们不用费心打点那么多宗族关系,也不用硬撑着世家的架子,银子来得直接,用得也灵活。

更重要的是,对他们来说,能攀上世家,甚至能和军中搭上关系,那是倾家荡产都求不来的荣耀,只要能成,花多少钱都愿意。”

王敬雅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正巧那时候,徐丰衍带着一批南货来京城打理生意,所以我便选了他。”

裴知微心头一动,捕捉到了话里的关键。

“这么说,是你主动选了徐丰衍?”

徐丰衍是何等人物,虽说二十多年前徐家还不如现在,但是也差不到哪去。

不管哪个世家也都断没有放弃这个钱袋子的道理,自然会有很多庶出娘子或者不太受宠的嫡出娘子摆在他面前。

可是他都没有选,不外乎也是怕被世家蚕食干净或者沦为世家的傀儡。

可是他还是娶了王敬雅,说明王敬雅在徐丰衍身上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而且两人成婚二十多年,徐丰衍对她也确实做到了敬重有加,从不干涉内宅之事,所以整个徐府几乎都是在王敬雅的手中。

谢霁看着她,心里突然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

他挠了挠头,语气有些不自然:“那……那您父母也就同意了?

王氏嫡女下嫁商户,这在当时,怕是会被人议论吧?”

王敬雅嗤笑一声,“同意?一开始自然是不同意的。

他们满心想着让我嫁个门当户对的世家,好为我那好兄长王敬宗的前程铺路,哪里肯让我嫁给一个商户,丢了王氏的脸面?”

她端起茶杯,啜了一口,茶水的温热似乎没驱散她眼底的寒意。

“可我跟他们说了,王家现在最缺的不是门第联姻带来的虚名头,而是实实在在的银子。

只要我嫁给徐丰衍,徐家的银子就等于多了一条出路,王家要办差事,要打点关节,要扶持族人,哪一样不需要钱?

我能给王家带来源源不断的银钱,他们自然会多看我们这一房一眼,日后有好差事,有好机缘,也会想着王敬宗。”

“你们猜怎么着?”王敬雅放下茶杯,挑眉看着众人。

“他们听完这话,马上就改了口,再也不提什么门当户对,再也不说什么有辱门楣,反而催着我赶紧定下婚事,生怕徐丰衍反悔。”

崔延武看着她,眼神复杂,良久才缓缓开口:“所以,你不仅拿捏了徐丰衍,还跟家里要了那些他们看不上眼,却是军需物资必备的产业做嫁妆?”

王敬雅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崔大哥果然查过了。

那些产业在世家眼里,都是些蝇头小利,赚不了大钱还麻烦得很,王家自然乐意给我。”

崔延武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几分沉重:“我也是问过你铺子里的伙计后才查到的。

朝廷发放的冬衣,标准是绵袍填充十两丝绵,绵袄填充八两丝绵,棉裤填充六两丝绵。

可那些丝绵的品质,实在不敢恭维,有的甚至掺了碎絮,根本挡不住风寒。

而你送来的那些,里面填充的从来都是最好的丝绵,既抗风又暖和,比朝廷的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不止如此。”崔延武补充道。

“我还发现,你送来的物资,从不分官阶高低,将士们人人有份,哪怕是刚入伍的小兵,也能穿上暖和的冬衣,吃上饱饭。”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王敬雅理所当然地说道。

“战士们在前线厮杀,穿得暖、吃得饱,才能有力气训练,有底气打仗,你们这些将领的安全,自然也能多几分保障。”

她的话掷地有声,让屋里的几人都沉默了。

裴知微看着她,心里对这个女子的敬佩又多了几分,她看似狠厉,心里却装着边关的将士。

她的初衷,是对崔延武的一腔爱慕,可践行的却是利国利民的家国大义,二十多年默默付出,从未宣扬,这份胸襟,实在难得。

沉默了片刻,崔延武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地看着王敬雅,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你跟王敬宗,这么多年一直相安无事,为何突然动了杀心?”

提到王敬宗,王敬雅脸上的平和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浓烈的恨意,那恨意像是积压了二十多年的火山,终于找到了喷发的出口。

“因为他太贪心,也太蠢了!

他竟然想要借着我的布局,利用你两次救徐家之人的恩情做文章,扳倒你们崔家!”

崔延武眉头一皱,眼神沉了下来:“我救徐礼,还有上次在刺史府救你,确实是你设计好的?”

“没错,是我设计的。”王敬雅爽快承认。

“不过救我那次,确实有意外。

我本意是让你救徐丰衍,没料到张叙仁那蠢货,竟砸了那恶犬,让它转头扑向了我。

好在结果是一样的,你救了徐家的人,这份恩情,算是结下了。”

她平复了一下情绪,继续说道:“我年纪不小了,徐丰衍更是年过半百,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我怕我们死后,徐家的下一任家主跟你非亲非故,不再愿意拿出银子给你送物资。

所以我才设计让你救下徐礼,他是徐家的嫡子,是未来的家主。

你救了他,以你的性子,定然不会挟恩图报。

这样一来,他只会对你更加敬重,日后也会继续按时送物资,不会怠慢。”

“可我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王敬雅的语气里满是懊恼和愤怒。

“我算漏了王家的野心,算漏了他们竟然敢把手伸到漕运这柄双刃剑上。

我还算漏了徐丰衍,他老了老了,竟然变得贪心不足,想要联合王家和张家,平分整个漕运的利益!”

崔延武看着她,“所以,你并不知道王敬宗会来扬都?”

“我确实不知道。”王敬雅摇了摇头,眼里满是不屑。

“我更没想到他会蠢到这种地步,以为徐家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

他竟然打算在徐丰衍出殡的那天,拿着我这么多年给军中送物资的账簿,还有他伪造的你胁迫我的私信,告发诬陷崔家借着你的手,控制漕运,意图谋反!”

萧云湛听到这里,忍不住笑了:“他这个自以为是的毛病,这么多年竟然丝毫未改。

当年笃定自己一定能拉太子下马,现如今又笃定徐丰衍一死,你就会将徐家双手奉上。

你送了这么多年物资,陛下不可能不知道。

而崔大人一直不知,不止陛下没跟他提过,就连管军需物资的人都没跟他提过。

说明这是陛下默许的,是打了招呼不许别人主动提的,甚至是你们早就说好的。

所以就算有那些东西,也根本扳不倒崔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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