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姚杏芳心神不宁,暗自祈求了万千遍,一直到了三更天,才在惴惴不安中睡去。

然而第二天鸡鸣时,郭梓岳还是回来了。

他踏进卧房的一瞬,浑身浓烈的酒气也一并席卷了进来。

姚杏芳此前心中惊惧,本就没睡太沉,被他进屋的动静吵醒后,刺鼻的酒味和着冷风窜到鼻间,让她直想吐。

只见郭梓岳怀中还抱着一只酒坛子,另一手捏着两只碗,显然是意犹未尽的样子。

姚杏芳忍着胸口翻腾的恶心,起身下床,来不及先给自己披上衣物,就忙不迭地快步走到郭梓岳身前,接过了他手中的酒坛与碗,在桌上摆放好。

看着女人乖顺的背影,郭梓岳染了几分醉意的眼里终于流露出些许认可,继而缓缓迈步到桌前坐下。

“官人先歇会儿,我去备点下酒菜来。”说罢,姚杏芳转身要走。

她是一刻也不想与他多待。

谁知身后伸出一只骨节嶙峋的手,牢牢地扣住她的手腕,正落在白日里被勒出淤青的地方。

“嘶——”姚杏芳霎时间疼得就要叫出来。

“嘘,别叫出声。”坐在桌边的男人伸出一根手指比在唇前,轻轻地摇了摇头,“夫人一向孝顺,想必不舍得吵醒母亲吧?”

见她不再挣扎,郭梓岳拍了拍身旁的座位,道:“不必那么麻烦,夫人貌美,秀色可餐,坐下陪我一同喝两杯也成。”

这话不假,当初姚杏芳出生在城郊一户贫寒的人家,之所以能嫁入殷实的郭家,也是看中了她颜色清丽,当初便是放在临江城,她都算是数得上名号的美人。

只是婚后她一直未曾生养,叫不少郭家长辈诟病过,也有人劝郭梓岳休了她,再另娶一个易生养的女子,却被郭梓岳拒绝了。

如此不离不弃,此后人人都道她嫁了个好夫婿,前世不知修了多少福分才修来的。

看着身旁浑身酒气的男人,眼神似毒蛇一样冷冷地盯着自己,姚杏芳心里生出一个念头。

还不如叫郭梓岳早早休弃了她!

“怎么,夫人不愿?”见她迟迟未动,男人原先的和颜悦色所剩无几,语气愈发阴冷起来。

他直勾勾地盯着女子修长的脖颈,这么白皙的皮肤,若是环上一圈淤痕,该是很美吧……

姚杏芳被他的眼神盯得脖子发冷,只得顺从地坐下,但她却不想喝酒:“这酒名贵,还是官人喝吧。且……今日官人为我刺青,若是现下饮了酒,体内血气翻涌奔走,或冲淡色料,毁了官人今日的一番辛苦。”

竟敢又一次驳了他的意思!

郭梓岳压下心底的不悦,审视了身前人半晌,想从她眼里探寻出些异常,女子垂着眼,没叫他看出半分情绪。

不过——

饮酒后会放缓愈合的速度,延长结痂期,时间一久,便增加了留疤和掉色的风险。

那便不是一幅好画了。

想起女子白如凝脂的肌肤,他笑道:“虽有些可惜,今日就不勉强夫人了。”

于是一边喝酒,一边说起了白日里的见闻。

今日县衙里突然来人,并不是为了发难,而是陈县令那深受宠爱的妾室,也就是何官人的妹子,突然起了高热。

县衙内本养了个幕僚,颇通晓些医术,过去一向是由他来照料陈县令全家老小的。奈何此番疫病来得突然,这幕僚此先也未见过这样的情形,一时间束手无策。

陈县令想起此前在景江楼宴饮时,李挐云曾提及,郭家人有法子应对,只好急忙遣了人来接郭郎中过去。

这几日郭夫人为李挐云一行人诊治,摸索出了些经验,叫郭梓岳有了路子可循,故而没有费太多功夫,就让何小妹度过了险关,将情况稳定了下来。

为了使陈县令知他辛苦,他凡事亲历亲为,为何小妹施过针后,又亲自去炉火旁守着药罐,片刻也不曾挪开眼,生怕火太急,使药性打了折扣。

直至今日一早,何小妹退了热,终于沉沉睡去。

陈县令本想留他在府中歇下,随时候着听遣的,但郭梓岳言明家里还有老母亲等他,他彻夜未归,需回家与母亲请安,使家中母亲放心。

陈县令看他一整日都悉心照料,事必躬亲,也算是尽心。此前他煲药时烟熏火燎的出了不少汗,看着脏兮兮的,于是准他回家休息半天再回。

想到临江城只有他能医这病,今日又在县令这儿记下了救人的恩情,与何家化干戈为玉帛也是迟早的事。往后,他在临江城便是一家独大。

郭梓岳只觉得这酒吃得甚是畅快舒坦,忍不住与身边人炫耀:“你且等着,郭家医馆定能在我手里将招牌发扬光大,等那一日,还有你享不完的福……”

他虽身材矮小了些,但也只这一样,至于旁的,哪样不是她姚杏芳高攀了他?

等一坛子酒见了底,倒扣着也再淌不出一滴,姚杏芳站起身,轻声道:“我去与官人烧锅热水,等洗漱过,好好歇一歇。”

转过身,正要迈开步子,姚杏芳就被一股力道拽住,不能再往前。男人手上用力,天旋地转间,她一时不察身形失了稳,跌坐在郭梓岳腿边。

郭梓岳伸出一条腿,用脚抬起女子的脸与自己对视,沾了尘土的鞋面摩挲着女子白皙的皮肤,在下颚划出一道灰褐色的印记。

看着一张白纸被自己染墨,他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鞋尖踩住女子修长的脖颈,沿着锁骨一路往下,然后停在了胸脯上,然后用——

用力踩了下去!

“夫人莫不是忘了,为夫的画作还没完成。”

男人阴冷的声音连同着胸前的刺痛袭来,狠狠地踩着她反复碾压,姚杏芳忍不住浑身战栗起来,绝望充斥了她的脑海。

她以为,她以为自己方才已经足够顺从郭梓岳的心意,将他伺候得够好,能逃过一劫了。但眼前这个男人显然不是那么容易罢休的……

如果她折断了自己的脊骨,一味的迁就迎合,讨好卖乖,也不能为自己窃得一丝喘息的机会。

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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