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的大部分戏份都是在北京拍摄的,但是一些重点戏份被特意安排在高中母校取景,为此整个剧组花了好几天时间搬家,林星就是在这期间得了三天的空闲,逃到了P大去当个游魂。

当时剧组的一些同事问她,会不会有些兴奋,要不要提前回学校去看望老师。

林星只是敷衍笑笑,她很难向别人描述那种感觉,平缓但烈度极高的钝痛,那些郁闷与痛苦,她曾经向自己的爸妈说过,只得到一句“那些都已经过去了,而且你现在过的也不差”的回应。

事实上,连她自己也快要这么觉得。

之所以接下这部剧,除了丰厚的报酬,除了身边人的疯狂推荐,剩下的那一分原因不就是自己心底的怀疑与试探吗?

难道真的就过不去吗?

难道,那真的就是无法跨越的坎吗?

……

或许是的。

在之前的拍摄中,面对那些熟悉的情节,和眼前那个熟悉的人对戏,尚可以用公事公办的态度面对,但回到故地,就成了一种凌迟,像是被冤枉的死刑犯没喝孟婆汤便投胎转世,回到了自己被处决的地方。

林星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她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在回荡——或许那真的是无法克服的,那是一种精神上的酷刑。

“我记得她把我叫进办公室,对我说,真看不出来,你还会勾引别人,还说,你是不是童话看多了,真以为自己是丑小鸭,以后能变天鹅,直到现在我也觉得,那是非常恶毒的话。”

“我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真正去了解过事情的经过,毕竟那个时候我脸上的震惊应该不像是演的,但所有的指责都落在了我的头上,我甚至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

“后来我觉得,我的错大概在于,我真的多看了他几眼,我的心在听到他跟我说,那支舞是为我一个人跳的时候,有了动摇,我并没真的把我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学习之中……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是这么认为的。”

“至于温明与,我确实不喜欢他,但也谈不上多讨厌,他是个虚假的人,而且懦弱,但这和我并没有什么关系,我痛苦的真正来源是过去的整个环境……”

是这个校园里写在黑板报上的每一个字,是教室上方喇叭在即将播放正文时总会有的那一段杂音,是在每周一升旗结束后乐曲的尾声里,所有人都小跑回教室,所有你也不能停下的,那种渗透于每一个角落让人喘不过气的紧迫感。

礼堂当然也是一个重要的地点,虽然那里狭小的只能容纳一个年级,但这里会举行各种各样的每个年级专属的誓师大会,表彰大会。

那天,所有的故事都发生在那里,那是整个高中只有一次的盛大晚会,在跨年的晚上,只有高二的学生能参加,而这也是林星他们班唯一一个可以在学校里松口气休息的晚上,因为在晚会的最后时刻,所有学生会把自己的目标大学写在纸飞机上,站在礼堂门口高高的阶梯上扔出去,在班主任看来,这是一个极好的激励学生拼命学习的机会——而把那些纸飞机全部收集起来,再等到对应学生的成绩出现下滑的时候拿出此时的纸飞机精准敲打,就是后话了。

林星没参加表演,她没有任何的特长,也不可能普通班那样被允许有参与节目排练的时间,但做为住校生,她主动报名了打扫礼堂的志愿者,从下午开始就一直在帮忙搬器材,布置场地,像颗土豆一样滚来滚去。

这个情节被保留了下来,在这集剧本里,女主角也依旧在后台做后勤,而男主角,穿着能衬出修长身形的剪裁得当的洁白礼服,像个真正的王子一样出场,只是这一次,后台有摄像机在跟着记录,舞台上也有,观众席也有。

那天晚上其他的节目,林星并不记得,剧组对此的安排是和学校达成了合作,拉来了不少真正的学生,也就是林星的学弟学妹们充当了露脸的群演,在舞台上表演了几个自娱自乐排练的节目,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拿到报酬,但每个人看起来都人挺开心。

现在,学校不再像之前那般管教严格,这不是因为校领导突然转性开始重视素质教育,而是因为周围区县发生了几起严重的事件导致所有的学校都一齐松了绑;总之,来当群演的学生远没有她当年死气沉沉,看着她的眼睛里满是好奇,还有些羡慕,林星早已成了光荣校友,有胆大的学生会直接来找她要签名,校长也一直希望她能够回学校演讲,既分享学习经验,还分享人生的成功经验。

温明与毫无异议地最后一个出场,虽然这只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但也配了几个充当背景板的群舞演员,他之前曾系统地学过几年芭蕾,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是绝对鹤立鸡群的存在。

这一场戏,林星要做的只是默默站在后台看他表演,当然,也可以偷偷看看台下,导演的意思是,让她自由发挥,尽量还原当年青春萌动的场景,林星的回应当然是呵呵一笑,说自己不记得了。

实际上她是记得的。

有些事情没想起并不是忘记了,它们一直在那里,只是等一个合适的时机被拾起。

林星在后台,用帷幕遮挡自己,侧着身子偷偷望向台下,那是她第一次,在学校里,用这个视角,看到这么多人,老师们基本都坐在前两排,而那些她每天都能见到的老师,此刻也变得不一样了,大家似乎都卸下了面具,突然变得亲切有趣,他们都看着舞台上唯一表演的人,如此欣喜,如此沉浸,眼里的关爱几乎溢出。

她在台下的人群里看到了,已经退休的美术老师,现在头发竟然浓密起来的教导主任,还有现在把她当成是自己的得意门生的班主任,下午他们组团来剧组探班,而那个时候林星借口自己还在背台词,不让任何人打扰,于是他们就真的没来。

林星希望,他们是因为心虚。

而不是——而不是像这样,顺着摄像头的方向找到她,投来那种,“我真为你骄傲”的和蔼表情。

林星的心里一阵阵发冷,好像有另一个自己从那里长了出来,她用力地拽住这个新生的人,但无能为力,心脏无法控制地崩裂,碎成一片一片的,只好胡乱地粘在一起,不过这样的事情,林星十分熟练,她一直都是这么走过来的。

几千个日子层层叠叠,毫无章法地拼在一起,远看,也能被称为一幅色彩丰富的印象派油画,近看才发现,这一块是被白雪覆盖的芬兰的荒原,那一块是从通宵自习室走出来看到的天空一点点泛白的边缘,色块之间的间隙又被各式各样的证书成绩单塞满,这幅画,她画了整整十年,由春至冬,维度由低到高,从井底的小城到接近北极圈内的冰原。

她看过街头卖艺的大姐在弹完一首乐曲的间隙轻轻抚摸坐在琴盒里的橘猫的头,看过西伯利亚的冷风从芬兰湾吹到真正的芬兰,从第一个抑郁的富二代到现在,她扮演了一只手都数不过来的角色,也参加过远比高中简陋晚会拥有更多聚光灯的活动,她也曾成为过舞台的主角,是整个节目组力捧的对象……

可下一秒,眼前的一些沉入黑暗,好似那一切的一切都是一场漫长的睡眠,她一直闭着眼,眼前走马灯般的景象只是自己想象出来的一场幻梦,再次睁眼,她依旧坐在课堂上,班主任把这次周考的成绩单放大打印出来,贴在了黑板上。

如果这才是真正的世界,那么那个属于她的世界,崩塌了。

泪水充盈到影响视线的时候林星才意识到不对,她看不见几米之外温明与的眼睛了,还有周遭的一切,明明有镜头直直对着她的眼睛,但导演却没喊卡。

她下意识地躲闪,偏过头,视线又落回台下,甩落两滴泪后,大部分的视线依旧模糊,唯一清晰的一角是此刻坐在观众席上正手足无措的人,大概也是人群中唯一一个真正只看着自己的人。

她能听到周围人压低声音的议论,小小的惊呼,大概所有的人都会把这当成是她的真情流露,当作是,她也放下那段没有结果的情愫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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