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慢慢洇开来,他胸口的温热冷却,又再次温热,循环往复。她额头虚虚靠在他胸口,他双手撑住身体,手臂暴起青筋。

这车很窄也很矮,他不得不低下头,几乎能嗅到她眼泪的味道。

犹豫片刻,他左膝跪在扶手区借力,用腾出来的左手圈住她,轻轻地拍她的背。

过了许久,她小幅度摇头,在他胸口蹭了蹭眼睛。

蹭完她才抬起头,眼睛不再潮湿,但下巴上挂着许多泪珠,声音闷闷的:“谢谢。”

他总算坐回驾驶位,食指弯曲扫过她下巴,将泪珠刮掉。

“冷静下来了?”

“嗯。”

“眼睛肿吗?”她问。

“不肿,有点红。”他将副驾驶的镜子翻下来给她看,“不明显。”

沈棣棠看了看,眼周有点淡粉,确实不明显。

她关车门的时候,又说了句谢谢,他依然没回答。

季灵芝在顶楼的特需病房,走廊安静整洁,她一路走过去心里没那么堵了。但走进病房,里面只有季灵芝自己,连个陪她的人都没有,就又开始堵。

“哭过吗?”季灵芝面色苍白,撑着身子坐起来。

沈棣棠瞬间有些绷不住,她拼命咬着嘴唇。

“严翔是不是打你?那俩姓严的人呢?”

“哪能啊,也不都是你爸那样的人。”

季灵芝努力地和缓氛围,但沈棣棠脸色还是很沉,看着她不说话。

“只是摔倒了,内出血,手术完已经没事了。”她说话的时候嗓子很哑,像破旧的风箱。

沈棣棠气得不行:“摔倒能摔出内出血?你......”

“家属来了吗?”医生在门口扬声问。

“在。”沈棣棠答得很快,跟着往外走。

聊完回来,季灵芝虚弱地靠回去,嘴唇苍白。

“放心了吧?真没事。”

沈棣棠用袖子抹抹眼睛:“嗯,他说你明天就能出院,还给我一页注意事项。”

“那你怎么又哭起来了?”季灵芝挺无奈地伸手给她擦眼泪,“你见医生之后,回来对着我哭,很吓人啊宝贝。”

沈棣棠眨眨眼睛,眼泪还是不停漫上来,她问:“那俩姓严的呢?”

“医生跟你说什么?”季灵芝问。

沈棣棠闭着嘴不说话。

季灵芝好脾气地说:“小鸣在他爷爷家,不知道这事。他有点生意上的事要忙,明天接我出院。”

她皱眉:“什么事情比你还重要?到底为什么——”

“因为我们在走离婚程序。”季灵芝的语气软下来,“他心里有气。”

沈棣棠的眼泪忽然哗地流下来,止都止不住。

“哎,宝贝你又怎么......你不是天天盼着他跟我离婚吗?”季灵芝费力地将她拉到身边,没挂针的手给她擦眼泪,脖颈的留置针格外刺眼。

沈棣棠哇地一声哭出来:“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因为你,因为你生我之后做了结扎,所以....摔倒会这样。所以我奶奶没如愿,我不用有个弟弟.....我,所以,所以他才要跟你离婚.....”

啪。

季灵芝轻轻拍她的额头,“你这孩子,我真服你了,这什么联想。医生跟你说的?”

沈棣棠点头,“那不然呢?医生说你结扎创口破裂,以后都不能......”

啪,又一下。

“你觉得你妈妈多大啊?”季灵芝气笑了,“本来就不能。”

她哭着说:“那还是我!都是我!不然你也不会摔一下就要做手术.....”

季灵芝忽然起身,抱住她,一下一下顺她的头发。

“是妈妈提的离婚。”

沈棣棠嗅着她身上那股淡淡的病号的味道,哭声总算停下来:“为什么?”

“因为妈妈觉得羞愧。”她说。

季灵芝的嗓子沙哑,低声说:“妈妈不该把你一个人留在辽城,也不该那么自私......”

妈妈好像在发抖。

“什么样的妈妈,能为了自己没希望的梦想,扔下自己的亲生女儿?什么样的妈妈,会把女儿扔给个魔鬼......连女儿出了事都不知道.....”

季灵芝的手钳住她的手臂,有点痛。

她知道了。

“不是这样的,是我没想告诉你,是我瞒着你。”她慌乱地想抬头解释,可季灵芝用力按着她。

“那天在公园,你就是想跟我说这件事吧?”季灵芝费力地说,“我这个妈妈当的,真的是。”

沈棣棠想摇头,可更怕碰到她的留置针,只好大声说:“不是的!我不说,是因为我能解决!”

她总算挣脱出来,看着面色苍白的季灵芝:“我都还清了,都解决了!所以......”

季灵芝的脸似乎又白了几分,她拼命弯弯嘴角,“可是宝贝啊,那根本就不该由你自己解决啊。”

她闭了闭眼睛,说:“妈妈一开始,是希望你别像我,什么都做不成,小时候靠父母,长大靠丈夫,但......但妈妈错好多啊。”

“哪有妈妈,会教孩子走难走的路?”

沈棣棠拼命摇头,嗓子堵得无法反驳。

“我才想通。”季灵芝说,“妈妈不希望你像我,也不希望你完全不像我,妈希望.....你像自己。”

她抬手拨开她的刘海,苍白地笑着:“宝贝,你的人生,不要以我为基准。”

“你就看着路,看前面。”

病房熄灯后,窗外的夜空像缓缓流淌的绸缎,盖下来,笼住这一方小天地。

季灵芝已经睡着了,眉头皱起,看样子刀口很痛。

沈棣棠放轻脚步走过去,按下镇痛泵,镇痛剂咻咻咻地流进她的身体里,她的眉头松开一些。

毫无疑问,她总是怪季灵芝,总是生她的气,可真的听到她的剖白与道歉,怎么好像更难受呢?

她总觉得自己是孤身一人,妈妈去做别人的妈妈,沈勇是个人渣,举目无亲地飘着。可现在想想,她至少有二仙、有班长、有周翊,也许,也有愉琛。

然而,离开严翔,妈妈就真的是独自一人了。

外公外婆很早去世,妈妈早就没有父母亲人。嫁去辽城失去许多好友,再回上海又失去许多,所以她只能孤零零地待在病房里。

她本该为她离婚的勇气欢呼,却忽然生出许多犹豫与担忧。

那一瞬间,她忽然就明白,为什么季灵芝总是致力于催她相亲,致力于让她找个依靠。

哪有什么对错黑白?

都是爱里的私心。

她坐在床边望着一线天光升起,夜空排闼开来,露出冶丽的朝霞。地面原本黑漆漆,像条无尽的死路,日光洒下来,蓦然照亮无数条路,无数个去处。

沈棣棠待到清晨才走。

严翔来接人出院的时候,她远远站在楼梯间,没去找麻烦。严晓鸣没用保姆帮忙,小心地推着季灵芝的轮椅。

季灵芝还要回去聊离婚的事,她难得理智地没掺合进去。

目送季灵芝上车后,她才回头找车。

沈棣棠一眼就在层层叠叠的几排车里找到目标,因为只有一辆车的车灯泛出柔和的白,天已经大亮,看着格外显眼。

她从车窗望进去,愉琛侧身靠在驾驶位睡着,大约是日光太亮,他手背挡着眼睛。有点像那天深夜的样子,但又仿佛截然相反。

那晚他发着高热,呼吸是烫的,吻却很冷,灰心似的。

此刻他身形很舒展,透过车窗望进去,不似那晚般让人揪心。

咚咚咚。

他睡眠很浅,沈棣棠轻敲车窗,第一下他就醒了,按下开锁。

愉琛视线跟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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