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段寞然忍不住想,既没有结丹、又没有囹圄本相傍身的沈寂云,怎么能在天师府手下活下来。她现在才去,恐怕就连沈寂云的尸体都收不到。

段寞然喉间一热,顿时哑然。

天师府山脚下一片荒凉,偌大的山头凭空消失。层层堆叠的黑雾包裹山头,狰狞的人面不时涌出。

段寞然走近上山的路,黑雾挟风逼仄而来。囹圄剑闻声而动,可段寞然却迟疑,黑雾深处涌出的人面,不是旁人,正是沈寂云。

那一剑还没到黑雾前,她就先撤手。沈寂云转瞬为黑雾吞没,丝毫不见挣扎。

视线的黑暗逼仄顷刻退散,火星子冲天冒出,血海从天倾倒而下,汇成一方衔天红瀑,自她脚下流转经过。人皮扯着人皮,变成断断续续的血海污草。

段寞然握住囹圄剑,在方寸间走出一步。

虽然只是一步,却是移步换景也难以形容,她脚下的血海地域为潺潺流水取代,临水的巨柳垂吊绿绦,三五成群的木舟停靠在码头。

此刻她站在老旧的青石拱桥上,身后的爬满青苔的房屋和薄雾弥漫的水面,都如此熟悉,此时她正置身江南一隅。

“你能教我念书吗?“脆甜的声音从穿过她脚底拱桥的船上飘荡出来,段寞然的视线循着声音,看着她们穿出薄雾,稚儿牵着洗寂云的衣袖问。

“我教你念书,你能给我做什么?”沈寂云睡在船肚,眼睛都没睁开。

稚儿蹬踏蹬地跑在船桨的位置,抱着比她高一头的桨说:“我可以帮你划船!”

沈寂云勾唇莞尔。

段寞然曾经以为那都是无稽之谈的幻梦,事实上这是她亲身的经历,重生,也可以理解成她在集个阶段突然觉醒的前世记忆带着记忆将前世今生重叠在一起,就像经验加持。

磕磕绊绊的背书后,沈寂云用糖葫芦奖励她。稚儿心思单纯,拉着沈寂云回家。

画面陡然转变,发黑的木板墙角,狭小的房间,木质的床前垂着褪色的粗布。稚儿拉着沈寂云坐在榻沿。

她噔噔的跑过段寞然身边,绕进厨房。她没有看向稚儿的方向,但是声音穿透木壁,落在空荡的房间。

“怎么又到处乱跑,没个姑娘家的样子!“康娘苍老的声音传过来,然后又是脚步声,稚儿理直气壮的问:“姑娘家是什么样子啊?”

康娘一时语塞,答不上来,卡了半晌声音才追着稚儿的背影溜进来:“反正不是你这样!”

稚儿把水端在沈寂云面前,看着她喝水,弱弱的问:“姑娘家是你这个样子吗?”

沈寂云答:“不是,姑娘家什么样子都可以。”

稚儿袒露笑容,面容却被黑夜笼罩,仿佛卷起风暴,视野再次变换。

昏黄的灯光,腐味弥漫的榻前,一夜成长的稚儿对着正在眼前几乎不成人形的康娘,不知所措。

她的手循着右边抓过去、抓住素白的衣角,顾及不了口鼻间充斥的异味,追着沈寂云执意问:“康娘她,是不是要死了?"

“人总会死的。“沈寂云冷漠的回答她的问题。

康娘“呕”的一声,呕出更多的异物,腥臭腐味如江面的薄雾,如何都驱散不开。

“我也会死吗?“在康娘彻底没有反应之后,稚儿才上前捂着她逐渐冰凉的手,转过头询问沈寂云。

“那我也会死吗?”

“当然,你也是人,迟早会死。”

“那你也会死吗?”

沈寂云点头,答个“会”字,再无下文。稚儿转头着向康娘,呆愣了很久又问:"书上说,生老病死、悲欢离合是人的一生。可我不想生病、也不想死。我想好好活着。”

那是漫长岁月里,沈寂云听过最简单的愿望,稚儿的愿望最单纯。

“到我身边来,从此这世上的天高海阔任你去。“沈寂云动容说了一句,可是稚儿几经犹豫,背对着沈寂云向前走一步。

稚儿不懂天高海阔,她固执的说:“我不要去天高海阔,我要活在这人世间,我不要离开。”

“到我身边来。“沈寂云还是重复这句话,但她抛掉后半句。稚儿终于回头看她,指向榻沿的康娘,带着哭腔的质问:“你也会离开我,像康娘一样?”

“不会的,但是很长时间里,你只有我作伴。“沈寂云淡漠的回答,她没有具化多长的时间,任由稚儿定义这段时间的长度。

一切就像镜子般忽然碎裂,哗然落地,血海取代所有,段寞然又回到血海上。

这个世上能回映人前半生的只有两个东西,一是黄泉三途河,二是轮回虚境。

轮回虚境是修士大能临死前布下的幻境,以此蒙蔽所有阵入欲夺其性命的人。

将其套入自己的前半生,若找不到最终的执念所在,便不能逃出去,最终惨死轮回虚境,沦为血海里的鬼祟人皮。

执念,沈寂云这一生的执念就是未解之谜,段寞然疑心自己不可能找得到。

她向前跨步,血海咕噜翻腾,火浪滔天而起,枯黑的土地接壤血海,素白的衣袍血迹斑驳。

又是一轮幻境。

轮回虚境里,每一布皆可能踏入新的幻境,若不能及时识破,照样死无全尸。

沈寂云背着段寞然一步一步蹚过血海,无数鬼崇缠在她身,沈寂云却始终不动,灵海压制。

鬼崇撕咬她的肌肤、血水顺着衣服滴落进血海。她被咬得看不清路,跪倒在血海里,依旧抱着段寞然的身体,丝毫不肯叫鬼崇咬过一星半点。

“我会救你的、我会救你的!”沈寂云无助又固执的重复这句话,她压低的声腔里藏着哭音。

沈寂云的手沾满血液,她向血海里伸去,无数鬼崇顺手而上,缠绕她的身体。

她的指缝里嵌入入皮,鬼崇趁机撕咬她的眼睛。

沈寂云捞出那具人皮,荤腥血水顺着她的指缝下淌。她望着人皮流露出温柔,仿佛那就是沈寂云的命。

人皮在她的手心缓慢缩褪,在她被撕咬过的手掌心生出黑色的莲花,黑色的根茎顺着伤口生长,扎根在她惨白的血脉间,沿着经络生长突起。

沈寂云整个人呈现出诡异的姿态:被根脉穿过如暴起的血脉债张,它们如同吸血虫,瞬间将沈寂云变成千户。突出的眼眶和迅速干瘪的身躯,几乎连衣服都撑不起。

她望着黑莲,它很快开出花,花瓣又掉落,只剩下垂垂的花台,然后萎谢弥留一颗血色莲子。

做完这些,沈寂云捧着莲子,被鬼祟拖着的小腿肚,是肉眼可见的森森白骨。她却不知痛,执着于把它送到“段寞然"嘴里。

段寞然驻足,指尖囹圄剑倏忽而动,它争鸣脱手而出、与血海业火深处闪烁而至的白刃交锋,咯声一响,白刃方向急转奔向沈寂云。

白刃锋面一转,横穿沈寂云与“段寞然”之间,挑开莲子。

顷刻风云骤变,滔天血海如潮水退散,空旷的山洞作现眼前。

“仙尊当真心疼她,"少年揭开黑袍露面,赫然是段寞然幻境里看见过的那个人。

也是后来执迷不悟的魏将离。

“不过是个外门杂碎,第一次试炼就弄得成这幅鬼样子,死了就死了,仙尊何必贡出半生修为、满身鲜血活祭血海,只为种一颗起死回生的黑莲把她救回来?“魏将离扬起声音,“其心赤诚!”

原来是沈寂云。

第一次试炼,段寞然被围攻,她以为自己负伤在山洞里躲过一劫,死里逃生,却不曾想:竟然是沈寂云救了她。

……怎么会,这段记忆是什么时候的事?!

段寞然脑海闪现的记忆,引得她头疼非常。

“魏将离,把它还给本座!”沈寂云怒不可遏,灵海催山裂地,顷刻炸碎山洞巨石。

魏将离不吃这套,他把玩黑莲戏道:“弟子在寂华峰侍奉仙尊二十五年,仙尊从未对弟子正眼相看,不屑多说一句,不愿指教一星半点,就连寂华殿也处处防着弟子,到底弟子哪里入不得仙尊的法眼?”

“……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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