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刑沐坐高铁抵达邻市。
她没有直奔陶怀州给她的快捷酒店的地址,因为陶怀州最后给她发了一条微信,让她七点到快捷酒店门口等他,而且让她不用再回复。
显然,他连手机的使用都被限制了。
时间还早,刑沐来都来了,先找个地标性景点,打个卡,吃了点再也不想吃第二次的特色美食,然后才打车去陶怀州所在的快捷酒店。
堵车。
刑沐在最后几百米下了车,用跑的,才在差两分七点赶到门口。普通的街道,普通的快捷酒店,来往的都是和她一样普通的行人,她不知道哪来的紧迫感,只想着别迟到,至少对陶怀州能有个交代。
酒店只有个前台,没有能等人的大堂,刑沐为了不和前台大眼瞪小眼,进了隔壁的便利店,避避风。
直到七点十分,陶怀州现身。
他再不现身,便利店都要怀疑刑沐是个找不着机会下手的小偷了。
陶怀州穿着一条深灰色睡裤和一件黑色短袖T恤,低着头,直奔快捷酒店门口一个放外卖的架子。刑沐看他这一身穿着,紧迫感卷土重来。这人向来要温度,不要风度,像这样温度和风度全不要,得是出了多大的事儿?
“你爸是搞传销的吗?”刑沐对陶怀州省略了开场白。
她这句话也不是开玩笑。
她看陶怀州的样子,太像是掉进传销的坑里了。
陶怀州提上外卖:“跟我走。”
他没抬头,甚至没抬眼。
刑沐肠子都悔青了。不该来啊不该来!照这个架势,她不但救不了陶怀州,搞不好把自己也搭进去。“我现在装不认识你,还来得及吗?”刑沐跟在陶怀州斜后方,随时撒丫子就跑。
“你敢。”陶怀州补充一句,“我现在是光脚不怕穿鞋的。”
刑沐低头一看,他穿着酒店薄如纸的一次性拖鞋,连袜子都没穿,跟“光脚”真差不了多少。
陶怀州带路,进了一扇玻璃门。刑沐跟进去,才发现是另一家快捷酒店。两家相距不足一百米。
“开个房间。”陶怀州指挥满脑子都是怎么向路人发送SOS信号的刑沐。
“我?”
“我没有身份证,也没有手机。”
刑沐打量陶怀州,他的睡裤连个兜都没有,全身的家当就是一个外卖的塑料袋。“没有别的办法吗?”刑沐想在一步错,步步错之前,迷途知返。
“我饿了,”陶怀州越说越小声,“我还好冷,好困。”
“打住。”刑沐掏出身份证,拍给前台,话还是对着陶怀州说的,“你以为你是买火柴的小女孩?”
上了楼,房门一开一关,刑沐和陶怀州共处一室。
刑沐恍如隔世。
当初她想跟陶怀州开房,陶怀州掉链子。
如今她想有多远,跑多远,却进来了。
大床房。前台都没问她是要大床,还是要双床。怪她,她也没顾上说。
“你先吃饭。”刑沐尽量顺一顺思路,“首先,不管你爸是不是搞传销的,你都不报警,对吧?其次,我手机借你,你联系你靠得住的亲朋好友,好吧?”
房间几乎被一张大床占满,窗边塞了一张玻璃茶几和两把椅子。陶怀州坐过去,打开外卖,是一碗八宝粥。刑沐能闻到味道不错,但会不会太养生了?
陶怀州无声地喝了两口:“你靠不住吗?”
“我这个人吧……”刑沐实话实说,“尽量不给自己惹麻烦。”
“那你买那个?”
“哪个?”
陶怀州看向刑沐的手。
刑沐跟着陶怀州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说它是死手,真不冤枉它啊!什么时候拿了个小方盒啊?
刑沐回忆:她在便利店里看到陶怀州现身,被他的“衣衫褴褛”冲昏了头脑,对上便利店店员不满的目光,不好意思两手空空,于是在收银台旁边随便拿了个什么,结账,走人。
然后就一直拿在手里……
怪不得,这家快捷酒店的前台直接给她开了大床房,说不定她一直在把玩这个小方盒!
事已至此,刑沐先认命地在陶怀州对面坐一坐:“我千里迢迢来救你,你别害我。你爸……我惹得起吗?”
陶怀州吃有吃相:“我爸叫陶治,今年六十八岁。我妈叫苏嘉,今年五十五岁……”
“等等,”刑沐打断陶怀州,“我不用知道这些。”
陶怀州充耳不闻:“我出生不久,我妈就跟我爸离婚了,再没露过面,偶尔报个平安……”
“我对这些不感兴趣。”
“二十八年四个月五天,我爸一直在找我妈……”
刑沐堵不上陶怀州喋喋不休的嘴,下意识把手里的东西丢向他:“陶怀州,我不是查户口的!”
她手里能有什么东西?
不还是那个小方盒?
陶怀州接住,这才看清了上面的字:“你不信我?”
“你这又是哪跟哪?”刑沐的脑子跟不上,还停留在陶治和苏嘉相差十三岁,分离了快三十年。
陶怀州将小方盒搁在玻璃茶几上,用食指点了点上面的两个字。
延时。
他明明说他“又大又持久”来着,怎么还要延时?
刑沐扶额:“我说我随便拿的,你信吗?”
“半个月前,”陶怀州吃得不多,随手将还剩下的大半碗封回塑料袋,“我出差来这里,碰到她了。”
“谁?”刑沐的目光还停留在延时两个字上,“你碰到谁了?”
“我妈。”
“你话题能不能别这么跳跃?”
陶怀州起身,去卫生间洗了手回来,房间小,三两步路的工夫,他脱了身上的黑色短袖T恤:“我出来之前,洗过澡了。”
“谁关心这个?”刑沐高八度。
她本来就怀疑自己是不是掉坑里了,这男狐狸精还给她搞这出?
陶怀州走到刑沐面前。
她坐着,他站着。
他的面皮薄不仅限于面皮,腹肌也会泛红:“你猜我跟我妈相认了吗?”
“嗯。”刑沐没过脑子。眼皮底下是陶怀州刚柔并济的腹肌——刚到块块分明,柔到白里透红,她脑子的九曲十八弯都被黄色废料堵死了,还过什么过。
“没有,我不能跟她相认,因为我不能打草惊蛇。”
“打草惊蛇?这个词你用得合适吗?”
“合适。”陶怀州既然脱了衣服,就是为了让刑沐迷糊,但凡她不那么迷糊,他就得加加码,“你要看开瓶盖吗?”
“嗯?”
“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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