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着雪沫子拍打窗棂。
工坊内,沈厌正与几位核心工匠和凌战、苏婉最后敲定棉衣押运边关的细节。
角落里,虎子正麻利地将几件厚实的皮袄塞进一个半旧的褡裢里。
他身板结实,眉眼间多了几分少年人的锐气和跃跃欲试。
过完年,他就该十五了。
“爹,都收拾好了!”
虎子把褡裢甩上肩,声音洪亮,带着压不住的兴奋。
“这次去鹰愁关,定要见识见识真正的边军!”
凌战在一旁擦拭他的短刀,闻言抬眼,嘴角扯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提醒道:“边关苦寒,刀箭无眼,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不怕!”虎子挺起胸膛,“这两年学的拳脚和刀法,正好试试!”
沈厌停下手中的活,看向儿子,眼神复杂。
虎子毕竟是他第一个收养的小乞丐。
当年自己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少年,时不时也吃不饱饭的孩子。
他本想让虎子叫自己哥哥,可那小不点就是拧着偏要叫“爹”。
年纪轻轻的少年沈厌,此次就成了越来越多孩子的爹。
且一发不可收拾。
带虎子去那苦寒凶险之地,他是坚决反对的。
但虎子自从跟着凌战习武,性子倔得像头小牛犊,缠磨了他足足半月。
甚至搬出“男儿志在四方,不亲眼看看边关,日后如何保家卫国”的道理。
最终,沈厌松了口。
或许,让这小子吃点苦头,磨磨性子也好。
“跟着队长,寸步不许离开。”
沈厌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多看,多听,少说。边关不是在街上混,随时有生命危险。”
“知道了,爹!”虎子用力点头,眼睛亮得像寒星。
鹰愁关,正月十五,暴雪。
关墙上的哨兵裹着往年破旧不堪、棉絮板结发硬的旧袄,冻得牙齿打颤,眉毛胡须都挂满了冰霜。往年这个时候,冻伤减员往往超过三成,士气低落,巡逻和警戒都大打折扣。
而关隘简陋的营房里,刚换上新棉衣的士兵们挤在一起,感受着前所未有的温暖。
“嘿!这新袄子真他娘的暖和!”
一个满脸络腮胡的老兵用力拍打着胸前厚实的棉衣,声音洪亮,“里头的棉花塞得真足!又软和!不像以前那破玩意儿,跟铁板似的!”
“是啊!还轻快!巡逻跑起来都不碍事!”
“闻着还有股药香味儿?说是防虫防霉?”
“听说是青州一个姓沈的大商人捐的?真是好人啊!”
戍边主将李莽,一个身材魁梧如铁塔的汉子,穿着同样厚实的新棉衣,掀开厚重的挡风帘走进营房。他脸上被寒风刮出的口子还渗着血丝,但精神头十足。他环视着这群终于不再冻得瑟瑟发抖的士兵,听着他们中气十足的议论,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都他娘的别光顾着暖和!”
李莽吼了一嗓子,声音在温暖的营房里格外响亮,“北狄的崽子们可不管咱穿新袄旧袄!今晚雪大,正是他们偷摸爬墙的好时候!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斥候队,加派双倍人手,给老子把眼睛睁大了!轮值休息的,抱着你们的新袄子,好好给老子睡一觉!养足了精神,明天要是看到狄狗影子,给老子狠狠地打!”
“喏!”
士兵们齐声应和,声音洪亮,士气高昂。
往年因为寒冷而萎靡的斗志,此刻被身上的暖意点燃。
当夜,子时。
暴风雪中。
一小队精锐的北狄士兵果然趁着恶劣天气,试图攀爬鹰愁关一处偏僻的冰崖,发动奇袭。
然而,今夜不同往日。
因新棉衣带来的充足休息和旺盛精力,关隘上的哨兵警惕性极高。
斥候在狄兵距离关墙还有一里地时就发现了异常踪迹!示警的号角瞬间撕裂风雪!
李莽反应极快,立刻组织防御。
士兵们穿着厚实保暖的棉衣,动作不再因寒冷而僵硬迟缓,迅速进入战斗位置。
滚木礌石、烧开的金汁,沸油混合粪便等秽物,倾泻而下!
北狄士兵在风雪和陡峭冰崖上本就行动艰难,突袭的优势荡然无存,又遭到守军迅猛精准的反击,死伤惨重,丢下十几具尸体仓皇撤退。鹰愁关,在这个暴风雪的夜晚,安然无恙!
塞外凛冽的朔风如刀子,刮得人脸生疼。
关墙巍峨,浸染着风霜与暗红的痕迹。
沈厌一行交割完棉衣,并未立刻离开。
沈厌需要亲眼看看棉衣的实际效果,虎子则被边关肃杀雄浑的景象深深震撼。
他们被引至一处营房。
刚掀开厚重的毡帘,一股混杂着汗味、血腥味和草药味的浓烈气息扑面而来。
营房内,靠墙的土炕上躺着十几个伤兵,大多是冻伤。
一个老军医正小心地为一个年轻士兵解开裹脚的脏布。
那士兵的脚趾乌黑发紫,肿胀变形,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骨头。
士兵疼得浑身抽搐,牙齿咬得咯咯响,却硬是没吭一声。
虎子脸上的兴奋瞬间褪去,变得煞白。
他下意识地抓紧了衣角。
幼时当乞丐的恐怖记忆被翻起,胃里一阵翻腾。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到战争的残酷代价,远比想象中更触目惊心。
“看到了?”
沈厌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这还算轻的。冻掉手脚,甚至活活冻死的,每年都有。爹送来的棉衣,能少几个这样躺着的兄弟。”
虎子死死盯着那只可怖的伤脚,又看向营房角落里堆着的新发下的、厚实挺括的沈记棉衣。
他喉头滚动了几下,眼中全是感恩:“如果没有爹,我们二十几个比他们还惨。”
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
父亲做的那些布匹、那些看似冰冷的机器,背后连着的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命。
少年的生命里,悄然掺入了一丝沉甸甸的东西。
沈厌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没说什么。
离开营房时,虎子沉默了许多。
他跟在沈厌身后,目光扫过关隘上持戈肃立的士兵。
那些被寒风刻满皱纹却依旧坚毅的脸庞,深深印在了他眼底。
数日后,京城,兵部衙门
冰冷的青石板地上,几道匆忙的皂靴影子被烛火拉长。
一份沾着边关风尘的军报被层层传递,最终重重落在兵部尚书王崇焕的红木案头。
军报中详细描述了此次成功的防御战。
“…暴雪严寒,往岁冻毙冻伤者十之有三,士卒瑟缩,斥候难出,夜防尤疏。今岁得青州沈记承制之新棉衣五千件,其布细密坚韧,内絮充盈均匀,御寒之效远胜旧袄。士卒得此温饱,精力充沛,斥候遂能于风雪中远探敌踪,预警及时。正月十五夜,狄贼果趁雪夜攀冰崖欲袭,赖哨探警觉、士卒奋勇,挫其锋锐,斩首十七级…此役之胜,新棉衣功不可没!恳请速拨后续冬衣,以固边关!”
他快速扫过。
目光在“非战斗减员骤降”、“将士感念”、“棉衣奇效”等字眼上反复停留。
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鹰愁关…沈记棉衣…”王尚书低声沉吟,随即猛地抬头,眼中精光爆射,“来人!”
“大人!”一名主事应声而入。
“立刻行文工部、户部!”王尚书声音斩钉截铁,“其一,着工部、户部协同,务必保障开春前所有边军棉衣供应,规格、数量参照此报!其二,”他拿起笔,在公文上重重圈出一个名字,“特别注明——‘青州沈记’所供棉衣,效果卓著,后续军需,优先采买此家!”
“遵命!”
主事捧着这份沉甸甸的公文,快步退下,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激起回响。
青州,驿站。
一匹口鼻喷着白气的驿马疾驰入城,马背上的驿卒高举一个插着三根染红雉鸡翎的皮筒。
嘶声高喊:“六百里加急!工部公文!闪开!”
公文如同烫手的烙铁,被层层传递,最终在正月,送到了暂居府衙官廨的钱守仁特使手中。
钱特使正对着炭盆,慢条斯理地用小银剪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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