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策拿着手机电筒四处晃了下,满地反光的玻璃片像梦里的星河,刺眼但锋利。

微弱的光照到沙发背后时,郑策愣住了。

骆远方抱着膝盖,像是尽力想把自己缩小成一团,把头埋在胳膊里。

自己给自己围出了一片安全地带。

她站起来的时候头晕了下,摇摇脑袋站定。

郑策小心走过去,先用光照着他检查了一遍,确认没受伤后。

在骆远方旁边靠着沙发也蹲坐下来。

“骆远方?”

她盯着骆远方因为害怕而紧绷的脊背,伸手去抚了抚。

像是在安慰什么小动物。

手触碰到的时候,感受到他颤了瞬,郑策楞了下,又稳稳地贴住他。

“怎么了?”

她轻声问。

“没事了,不用怕。”

骆远方仍旧把头埋在胳膊里,闷声竟然开始安慰她。

他两手互相抓着胳膊,指甲生生嵌进肉里,郑策犹豫了下,去掰他手指。

“骆远方,骆远方你听我说,我们得把这儿收拾了,他们待会儿都会回来。”

听到这话,骆远方手上松了劲,果然在手臂上留下五个红色指印。

“那是什么!”

一个黑影从电筒不大的照亮范围里闪过,骆远方刚把头抬起来,瞳孔紧缩。

“是我手的影子。”

郑策急忙道道,想到什么,把手机递给骆远方。

“给你看个好玩的。”

虽然不知道骆远方为什么会突然这样,但她忽然想到个缓和气氛的办法。

郑策两只手在电筒前找定适合距离,两手手背靠在一起,手指分开,远处地面上出现一个小兔子的影子。

她接着把左手放在右胳膊下面,食指微勾,地上多了个摇尾巴的小猫。

“怎么样?”

郑策笑着说,“没想到你竟然还怕黑,江蔚云怕黑我就这样安慰的,有用么?”

骆远方似乎缓过来了,把手机塞给她,两手也是一比划,麋鹿、鹦鹉、野狼、雄鹰,大象,直接表演了个动物世界。

郑策挑眉道,“强啊!”

“一般吧。”骆远方语气里没什么力气,但心情似乎缓和不少。“小时候一个人没事干的时候会玩。”

“骆乘光呢?”

之前在派出所听见他小时候的事,还有之前郑策关于骆远方的记忆里几乎没见过骆乘光,她就一直想问。

“他成绩好在外地念书,家里出事了才回来的。”

骆远方不在意地笑笑,“挺争气一个孩子,也懂事。”

郑策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些难受,一时没开口。

骆远方长舒一口气,像是在自我纾解地说:“所以骆乘光能出去念书,我能有今天,都是多亏了他们的钱……因为这个,我就对他们下不去手你知道么。”

他顿了顿,仰头靠在沙发靠背上,眼睛不知道在看哪里。

“我会尽力还上一点的。”

郑策倾过身去,手臂环过骆远方的脖子,抱住了他。

另外三个人回来的时候,在门口见着的就是两个幼稚园小朋友在墙上比划谁的动物更凶猛。

一时不知道是该为家里遭贼惊讶,还是为两个高三生突然失智哀悼。

江蔚云怀里的两只小鸡发出两声不屑的“叽叽”。

回来的路上,她已经给两鸡取好了名字,一个叫屁大爷,一个叫球大爷。

相当具有地域骂人特色。

骆乘光先去买了灯泡,郑策给换上。

忙忙活活收拾完一地狼藉已经半夜了,窗户只能先通着风,第二天再处理。

一晚上每个人都没太睡安稳,总是担心窗户那边有人爬进来。

郑策半夜起床的时候,看见窗边飘飘摇摇的一个黑影,浑身汗毛警钟大作。

她差点当场嘠过去。还好理智在最后时刻告诉她那是江蔚云的氢气球。

第二天骆乘光也说他起夜的时候看见氢气球的影子,直接滑跪在厕所瓷砖上。

跳舞的动作从来没这么标准过。

骆远方同时表示吓得他把拖鞋扔过去,结果掉出窗外,半夜又下楼去捡拖鞋……

一觉睡到大天亮的江蔚云对此表示:“哈哈哈哈,你们胆子好小啊!”

三个黑眼圈无神地相互看了眼,默契地叹了口气。

然后氢气球不知道被谁给捆在窗边,一个没注意,上天嘹。

其实之前骆家也遭遇过这样的洗劫,所以他们三个人都习惯把重要的东西随身带着,家里只有破旧的家具和一堆破烂。

因此连防盗窗也没安。

但此次来的人对骆家很熟悉,知道郑策的房间没人住,根本没进去。

算是逃过了一劫。

于是,除了坏的玻璃和一个灯泡,零损失。

骆淇对此不满道:“不如把我偷走卖了,我想去旅游!”

“美得你。”骆远方说,“老胳膊老腿还得给你买意外险。”

其实郑策挺佩服骆淇的豁达的,也很向往。

小时候她如果不小心弄丢了东西,妈妈会心疼地安慰她没事,但实际上却展现事情很严重的样子。而她爸爸因为打工的事已经够糟心了,会大发雷霆。

所以她从来不敢乱扔东西。

虽然骆淇说她以前也是斤斤计较过来的,但郑策真心地希望自己老了也能改过来这种小气的性子。

中午放学,两人都回来帮忙。

郑策把门锁加固了下,又装了把据说她都撬不开的锁,一人分发一把钥匙。

骆远方去三厂“偷”了张完整的玻璃回来,还是门卫亲自送回来的,郑策不得不佩服他广泛的交友能力。

而骆乘光中午负责做饭。

不得不说,两兄弟平日里一个比一个气人,关键时刻却都能靠得住。

吃午饭的时候周全和褚铭又带了一堆兄弟过来。

各个大冬天的露膀子露腿,狼牙棒水管拿在手里转,在这片咋咋呼呼巡逻了一圈。

“谁他妈偷了我兄弟家,老子看他活得不耐烦了。”周全横眉冷眼吼道。

褚铭冷声说:“刚好我们也不太走正道,下次再试试,好让我们认认脸。”

周全一听,小声凑到褚铭耳边,“下次还是别再折腾远方了吧。”

褚铭瞪他一眼,喊道:“见着昨晚砸窗户的人说一声,我们有重谢!”

几个兄弟在背后拱手作揖。

这一通扫荡,没定性的人家差点报警。

一通警告,之后骆家就算开着门睡觉也没什么大问题了。

事后,褚铭把骆远方拉到一边小声问:“吴雨说学校有活动找你拍摄你不去?”

“啧。”骆远方皱了皱眉,“他都告到你这儿来了。”

“你别这幅无所谓的样子。”

褚铭看着他,捏了捏骆远方肩膀,“他问我们你是不是还在去俱乐部,说你都虚了。”

“他放屁。”

骆远方说,“把他叫过来,我单挑他。”

周全听见这边的动静,端着满满一碗菜凑过来,劈头盖脸也问:

“你不是挺喜欢拍视频的么?怎么不干了?”

……

骆远方觉得自己有必要警告一下吴雨少管闲事。

他不耐烦道:“拍不好,不想干了。”

“屁,你……”周全想也不想就反驳他,被褚铭一巴掌堵住。

骆远方这次回来,对出去六个月的经历提得很少。也不像之前拿着DV机随时记录下他们的喝酒时的傻逼场景了。

“随便你,以前你也总说用视频记录这些很有趣。”

褚铭说,“我们反正作为门外汉,觉得你拍的不错,就是……不要太急着放弃了。”

“嗯。”骆远方心不在焉地应道。

在学校,骆远方和郑策两人心照不宣都没提起家里的事。

这个年纪的人似乎格外敏感,将学校院墙内外的世界界限分明。

家里再不堪再糟心,穿上校服后所有人似乎都是一样的,讨论最新的游戏和电视剧。

即使是最好的朋友之间也不愿意迈出这一步,打破之间微妙的平衡。

像江蔚云说的,得是十分要好的朋友才会被邀请去家里。

那是另一个自己处在的世界,可能不完美,可能要暴露更多脆弱和柔软的地方。

但骆远方和郑策因为寄住的关系,直接跳过了这步。

这让他们在学校里拥有共同的秘密。

像是在这里找到一个落脚点,不用担心刚转校来不合群,因为有个人早就和自己站在一方。

有点秘而不宣的暧昧和甜蜜。

下午去教室的时候,毫不知情的安城北从抽屉里掏出一叠裁剪均匀的黄色纸符。

贱兮兮地看着骆远方:“骆哥,重操旧业不?”

“不操。”

“操吧。”安城北不想放弃,“我家伙什都准备好了,这群被成绩迷了心眼的呆子比队里的人更容易信。”

“不想操。”

一中午都在忙活,骆远方有些没精打采地趴在桌上,下巴抵在桌面,嘴巴被挤得嘟了起来。

“操吧操吧操吧……”

“我靠,你俩说话能不能文明点。”

郑策终于听不进去这些污言秽语,打断他们。

“我靠,骆远方又开始算命了吗?”学委路过的时候有些激动地停在他们旁边。

郑策一愣。

齐深又说:“之前就听说你看手相挺准,但因为是运动队的,没人敢麻烦你。能不能卜一卦,算算我周考成绩。”

齐深呲牙朝骆远方笑,露出一嘴钢牙,纯厚的镜片反射愚蠢的精光。

安城北没说话,朝他挤眉弄眼,意思是:

你看这些人是不是学疯了,这来钱不比队里快?

郑策不屑地切了个“七”字出来,就听见骆远方冷漠道:“十块。”

她震惊地转过身看他。

起码在郑策目前的认知里,骆远方比一般人要沉稳得多,这种坑蒙拐骗的事怎么套也套不到他头上。

“十五。”

安城北立马补充,“我这儿还有材料和助理费,骆哥的本事你既然知道,苗疆三代单传,老祖宗的手艺。大牌子肯定比杂货贵。”

神他么名牌效应。

这坐地起价……

面不红心不跳的,两人不愧是商人的后代。

学委扶着眼睛犹豫了下,心一横,低吼一声,似乎想为自己加油鼓气。

吓得两人往后一仰。

他咬牙切齿道:“行。我妈说这回低于年级一百,就把我手机收了,实在风险大。先算一卦,我两手准备,看能不能买个烂手机蒙混过关。”

这么个两手准备啊……

郑策觉得他不如去多看两页书。

骆远方把眼镜戴上,掰直学委的手仔细端详。此时旁边已经站了五六个好事者。

不是他们都学疯了,就是郑策疯了……

“熬夜学习么?”骆远方看着他手相,面无表情问。

“熬。”

“做题还流畅么?最近学习外有什么烦心事?”

“没什么,相比高一的题,不会的有点多。”

学委认真回应,一副在老中医面前病入膏肓,急于求医的样子。

“各科小练习我看一眼。”骆远方仍旧故作深沉道。

学委屁颠屁颠去取,周围见他一副被折服的模样,都有些蠢蠢欲动。

郑策心里却了然,这不就是排除外界干扰因素,看他最近的正确率来估计考试的正确率嘛。

这些学霸一般都不自信,考完试一个个天都塌了,最后成绩出来却会都名列前茅。

基础是在那儿的。

所以,如果这样分析的话……

“能进。”骆远方斩钉截铁下结论。

相比较故弄玄虚的江湖道士,给一些模棱两可的答案,这倒是让郑策有些惊讶。

他手一勾,摘下眼镜,从前桌的道具处取来一张黄符,用签字笔在上面写写画画。

别说,还挺像个意思,一看就是为了这件事专门去学过。

像电视里往僵尸头上贴的那种长得差不多的鬼画符。

郑策随手拈来的东西。

就是这一戴一摘眼镜的动作,有些多余。

你他妈这么近的距离,看不清掌纹?老花么?

学委大喜过望,和骆远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骆远方却捏住纸符没动,看着他最后说:“之后会有些许情绪波动,保持现在状态,过;陷进去,败。”

这话被他用非常严重的口吻说出来,顿时添加几分可信度。

加上学委心有余悸地转身时,骆远方看都没看他,小声叹了句:“小心摔倒啊。”

众人就在一片惊呼中看见学委被脚边的一摞书绊倒在地。

尘嚣四起中,生意来了。

依郑策来看,骆远方这人原本观察能力就挺强。不论是在车站第一回见面时,看出她的尴尬,还是在之后帮她搬家时,一进门就看清形势。

他总是能迅速地掌握周围人的情绪,并不失时机地点出来。

这不是什么算命,而是一直需要承担着这个家,需要小心翼翼的生活环境决定的。

她看着这边大排长龙有些惆怅,一手撑着下巴,一手转着笔,目光逐渐失焦。

一个没留神,笔从手里脱落,墨水在骆远方校服上留下长长一道痕迹。

哦豁。

“免费送你一句。”

骆远方垂头看了眼,把笔捡起来还给她。

“你这次周考,要砸。”

众人瞬间向郑策投来怜悯的目光。

有毒吧您。

虽然郑策知道骆远方是让她快点复习的意思,但她还是想翻白眼。

郑策瞪他一眼。

林歌此时忽然转过身,将什么东西往郑策桌面上一拍,“不怕,我用塔罗给你算算,中西合璧,百战不殆。”

郑策想起学校铁围栏上写的四字宣传标语:

“中西合璧”。

果然不错,被这群玩世不恭的学生演绎到淋漓尽致。

林歌这两天总是挑着中午和下午放学的一点时间去打印店打工,而且频率越来越高,根本没时间休息,作业也常常落下,脸上疲色越发重。

郑策忽然看到她露出来的一小截手腕,不动声色抓住,小声问:“谁干的?”

林歌点头,表示她猜的没错。

郑策忽然急了,“这你都不走?”

“我本来赚的差不多了,去提想走的,结果他忽然生气了,不给合同,还威胁我。”

林歌无奈道,“不过之后会加钱,也给了我医药费,也还可以吧。”

她避重就轻,没说那老板因为郑策的事,对她大发雷霆,以为她也要勒索钱财的事。

这他妈不是卖身契是什么。

郑策沉默了下,皱着眉复述道,“本来都要走了……”

她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来来来,给我算算,周测到底能不能逆风翻盘。”

看在林歌把塔罗牌都拿出来的份上,郑策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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