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银翘感到有一只手捻上她后脑勺的发旋儿,轻轻打着转。她猜想,这或许是裴彧思考时下意识的动作。

她趴在他的怀里,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不敢有丝毫动作。

裴彧并没有沉默太久,他一点一点地顺着许银翘的头发丝往下抚摸,捏住了她的发尾。

“你今日去哪里了?”

“不过是在京城各处逛了逛。”许银翘声音蒙在衣服里,闷闷的。

“你去过……”裴彧的手向下收走,不知怎么的玉扳指勾住了许银翘的发丝。许银翘一个不防,几根青丝断裂,她头皮一痛,暗中“嘶”了一声。

“八方客?”

许银翘没想到裴彧会如此精准地报出这个地点。

她倏忽抬起头,想要看清裴彧的神情。但是很快地又被他按了回去。

“是的。”她思来想去,还是如实回答。倘若裴彧问起韩因的事情,她反正也能给他一个交代。

许银翘等着裴彧的后续追问,但他没有继续问下去。似乎她在八方客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他都兴趣寥寥。

许银翘眼珠一转,发问道:“是何大小姐告诉你的吧?我今天在八方客碰到她了。”

裴彧胸膛里发出了一声含混不清的低声,似乎是“嗯”了一声。

许银翘听不真切,但在她看来,今天碰到了何芳莳,回头裴彧就问起八方客的事情,这事情肯定是从何芳莳口中传到裴彧那里。若不是如此,还有其他可能吗?

她心头又不免酸了起来。

她白日里见不到裴彧的人影,原来他是见何芳莳去了。

许银翘忍住心里的酸意,微微侧开脸,给自己留出呼吸的空隙。她看到自己的手纠结地拧着裴彧身侧的床单,一下,又一下。

纵然是光滑如流水的蜀锦,也被她握出了斧凿的皱纹。

裴彧却说起了另一个话题:“你成婚后,宫中可有亲属?若是还有,可以一并接到府中居住。”

许银翘摇了摇头:“银翘父母早逝,从小到大,惟有秦姑姑待我如母。不过秦姑姑是太医署中女官,恐怕不能轻易挂职出宫。多谢殿下好意。”

裴彧似乎对她最先前那句话很感兴趣:“你说你父母双亡,从小到大,你有见过他们么?”

许银翘皱着眉头努力思考:“我……”

她话还没说出口,裴彧就把她往上一拎。他力气很大,许银翘被抱起来,侧头枕着他的肩,眼睛恰能看到他俊秀的下巴和滚动的喉结。

她松开了抓握床单的手,看着眼前景象,不免吞了口口水,方才稀薄的记忆好像又要消散。

“说说你的父母。”

裴彧一句话让她醒了神。

许银翘使劲在回忆的犄角旮旯里打捞,终于捞出一个淡淡的影子。

一个苍白到接近透明的女人,头发湿漉漉垂在身后。她的头发很长,纠缠着,虬结着,如水草般没入浓重的阴影。

她失去血色的嘴唇轻轻蠕动,似乎在唱着某一首童谣……

然后,整幅画面就如镜花水月般破碎。

许银翘回到现实。

“我不记得了。”她摇摇头。

裴彧抚摸她头发的手停了下来。

“我是真不记得。”许银翘语气有些急,怕裴彧不相信她,又加了几句,“我没见过我的父亲,而我的母亲在我很小时候就去世了。自从五岁时,我在养蜂夹道遇到了秦姑姑,我便拿她当母亲敬重。”

裴彧终于停止纠结在许银翘身生父母的话题上,另起话头:“那你说说,秦姑姑平日里待你如何?”

这可让许银翘打开了话匣子。

她从认识秦姑姑开始,一路说到了二人如何成为师徒。秦姑姑膝下无子,许银翘是徒儿也是女儿,秦姑姑做事一丝不苟,平日里也庄重肃穆,许银翘刚刚接触她的时候,常常因为做事不够稳当而被惩戒。

秦姑姑惩戒她的手段,无外乎宫中常见的几种。打手心,罚站,罚跪。许银翘一开始只觉得委屈,一个人在房中偷偷抹眼泪。不过秦姑姑却告诫她说,太医御前侍奉,伺候的都是贵主,若有一部行差踏错,那么面对的就不是小打小闹的惩罚,而是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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