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顾府门口那条平日还算清静的巷子,此刻已经人声鼎沸。

伙计们吆喝着,将一箱箱贴着「赤霞」签封的茶箱扛上门外等着接货的板车。

浓郁的赤霞香气,飘荡在整条街上。

“劳驾!劳驾!借过借过!”一辆板车刚刚装满,车夫推着车艰难地从人群中挤出来。

旁边茶楼的伙计早早倚在门口瞧热闹,跟旁人感叹:“好家伙!这阵仗!多少年没见这么热闹的茶市了?我家的老主顾一早派人传话说,今儿的早茶点心,一应改配赤霞了!”

旁边那人咂咂嘴:“可不是么!听说几大掌柜都放出话,凡与自己有往来的商号、船帮,这个月的应酬礼,全都换赤霞!这还了得?”

“关键还是东西好啊!”旁边一老人捏着自己刚买的一小撮散茶感叹,“温温润润的,喝了胃里舒坦。”

一夜之间,云沧不论男女老少,都开始追捧赤霞,甚至有传言赤霞要成为贡茶,那还不趁现在赶紧多囤点。

赤霞之火,席卷云沧,有钱秉坤在背后以商势推波助澜是一方面,赤霞本身的味道喜人更是最重要的原因。

顾府院内,仓库肉眼可见地空了一大块儿。

顾意兴奋地跑进来,对着站在檐下的许暮大声道:“许公子!全城都在抢咱的赤霞!早上天没亮,几个大商行的管事就亲自堵在门口催货了!”

许暮脸上也带着笑意,但明显不是顾意想象中那样的狂喜。

顾意看着许暮这平静得有些过分的样子,抓了抓头不解问道:“许公子?你看起来好像不是很兴奋呢?”

许暮被他一问回过神,看向院子里还在热火朝天装车清点和记账的众人:“昨晚上是兴奋得睡不着,但真到了这一刻,反倒觉得心里头一下子安稳了。”

他转头看向顾意和忙碌的大伙:“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这是大家的产业。”

众人与有荣焉,更加埋头苦干。

“传我话下去,从这个月起所有参与赤霞的工人工钱按双倍算,另外所有制作赤霞的学徒们,按表现和出力,都可以拿到赤霞净利的分红,忙完这茬让钱先生跟大家签文书。”许暮的声音不大,却能穿透每个人的心。

账房的钱先生默默记下,这样大方的主顾属实不多见,当时顾溪亭非把自己从钱老爷那要来的时候,他是极不愿意的,如今看来真是不亏。

顾意听得眼睛都瞪圆了:“哎!好!公子仁义!我这就去传话!保管一个个都干劲十足!”

许暮看着他的背影,扯了扯嘴角,那股闷闷的感觉又涌上心头,茶是卖出去了,但这热闹之后呢?顾溪亭他……

“在想什么?”一道低沉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许暮心口猛地一跳,顾溪亭不知何时已走到他身边,依旧是那身玄色的劲装。

许暮下意识地垂眼不与他对视,嘴上含含糊糊:“没什么,看着出货呢。”

顾溪亭敏锐地捕捉到他那瞬间的闪躲,于是将一个蜡封竹筒递给许暮:“拿着。”

“是什么?”

“凝翠谷的水样、土样析出的血锈草,还有醍醐的手书。”

顾溪亭凑到许暮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在向他的耳边吹气了:“连同我连夜写好的弹劾奏章密报加急送走了,物证留一份给你,可得藏好。”

许暮只觉得耳朵火辣辣的烧了起来,比那小竹筒子还让人觉得烫手。

“你给大家分红的想法不错,利益均沾人心才能凝聚,也能大大降低其他世家高价收买刺探核心手艺的可能性,只是……”

“防人之心不可无,我懂。”

顾溪亭对许暮的回答甚是满意。

许暮退开一步,看着顾溪亭眼下的青黑,还是没忍住问道:“你当真一夜没睡?”

顾溪亭没直接回答:“拔除一个晏家容易,但断掉依附于它的庞大根系,需步步为营。眼下,这赤霞只是第一步。不过——”

他话锋一转,目光落在许暮脸上,“光有这些护着你,还远远不够。”

许暮抬头看向顾溪亭,眉头皱得极深。

顾溪亭负手走到院门口,望着远处的天,背对着许暮说道:“就算晏家彻底倒了,云沧乃至整个大雍茶市,明里暗里盯着你的人也不会少,单靠生意做得大,靠九焙司的护卫,总有防不胜防的时候,得给你身上,再加一道谁都轻易不敢碰的护身符。”

许暮一怔:“护身符?”

“其一。”

顾溪亭停住脚步,没有向前也没有回头:“我会让钱秉坤动用他的全部人脉,让饮赤霞不仅成为云沧的风潮,而是要成为整个大雍官民之间、商贾往来之间,约定俗成的风尚。当你做的茶,成了万千百姓日常,成了权贵席间必备,成了商旅途中的通行证,你就有了无形的屏障。想动你,先问问这些无数喝惯了赤霞的人答不答应,你的名气越大根基越稳,反而越安全。”

许暮听得心头一震,这手笔,他是万万没想到,能让赤霞占领半个云沧茶市,他已然觉得满足了。

“其二。”

顾溪亭斩钉截铁地接着说道:“我回京述职时,会将你亲自制作品质最优、工艺最精的那批特制赤霞,呈献陛下,奏明此茶乃普惠茶香根基之首功。”

顾溪亭回过头,坚定地看着许暮:“一旦御笔亲点敕封贡茶仙,你便是陛下钦点的御前茶师,谁再敢动你,就是打陛下的脸,有这层金身加持,我才能安心。”

许暮彻底呆住了,傻傻地看着顾溪亭。

他没想到,顾溪亭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早已为他铺了一条安身立命的路。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让他喉咙有些发堵,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两人对视着,心里五味杂陈。

“顾大人,许公子。”

惊蛰手里攥着几张纸卷赶了过来,打破了两人之间说不清的氛围,脸上是难得一见的激动。

“什么事这么高兴?”顾溪亭带着被打扰的不悦问惊蛰,仿佛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要去云庾司拿瓶哑药过来。

惊蛰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完全没注意到顾溪亭冷冰冰的语气,大概也是习惯了吧,他扬了扬手中的纸卷:“几位商茶会的主笔先生,看到咱们印的关于普惠茶香的征文后,今早托人递话来了!”

他眼睛亮亮的:“尤其那位因不肯奉承晏家而屡屡落榜,现在开小私塾的韩松先生,激动地直拍桌子,说咱们这赤霞不止是茶,更是正道,当场就写了篇新文章,说茶可通神亦可济世,还有一些原本依附晏家为生的落魄文人,也开始动摇了!”

顾溪亭颔首,暂且不计较刚才惊蛰突然的闯入,眼中闪过满意之色,许暮拉惊蛰入伙这招确实高。

让他去接触这些不得志却有骨气的边缘文人,是在从根本上在瓦解晏家多年把持形成的规矩。

现在看来,效果远超预期。

然而,许暮的肩头却顿感沉重了几分,起初做出赤霞,只是为了自己能活下去,可如今竟成了这么多人的希望。

“怎么了?”顾溪亭再次敏锐地察觉到许暮一瞬间的失神,极其自然地向前迈了一小步,缩短了两人之间本就不远的距离。

许暮摇头:“没什么。”

顾溪亭定定地看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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