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恒的靴底碾过宫道上零落的落花与枝条,发出细碎的咯吱声,可那声音却盖不过知渺方才那句“不想让他寒心”。

说得掷地有声,像根细针,猝不及防刺中了他心底某处隐秘的褶皱。

“寒心?”他低声重复,喉间泛起一丝涩意。

眼前不受控地浮现出父皇偶尔展颜时的样子,眼角会堆起几道浅纹,笑意从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漫出来,带着难得的温和。

若是……若是父皇知道他暗中做的那些事,知道他竟动了陷害亲兄弟的心思,那双总是带着几分威严的眼睛,会染上怎样的神色?

大约会先怔住吧,眉头慢慢蹙起,往日的温和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沉沉的失望。或许还会轻轻叹口气,那声叹息里,该有对他走错路的惋惜,更有对他心性凉薄的难过。

想着想着,已回到了永和宫。

永和宫内终年点着檀香,却掩不住浓浓的苦药气。

娴妃半倚在铺着软垫的贵妃榻上,脸色煞白赛雪,那双如柳叶般的眼睛虽精致,却少了些生气,唇瓣也泛着虚弱的色泽。

贴身侍女捧着药碗,舀了一勺汤药,细细吹凉了才递到她唇边。她却偏过头,蹙着眉避开,声音带着虚弱,又透着几分惯常的执拗:“太苦了,放着吧。”

“娘娘,这药得趁热喝才有效用。”侍女低声劝着,手里的银勺悬在半空,进退两难。

恰在此时,姜恒推门而入,他目光扫过榻上的人,示意侍女退下:“本王来吧。”

说着,他从侍女手里接过药碗。碗壁尚温,他舀起一勺,自己先低头轻轻吹了吹,热气拂过他微抿的唇线,动作细致入微。

温热的药汁滑入喉咙,苦涩瞬间漫开。娴妃下意识地想蹙眉,却见姜恒另一只手已端过旁边的蜜饯碟,捏了一颗晶莹的冰糖递到她唇边。

冰糖的甜意冲淡了些许药苦,娴妃含着糖,望向姜恒,眼里是无尽的温柔:“恒儿长大了,会照顾人了。”

姜恒心中一痛,将药碗轻轻搁下:“是儿臣不好,让母妃担忧了。”

“不,是姜晞和姜晟太过狡猾。“娴妃摇摇头,眼底闪过一丝恨意,“恒儿放心,母妃已派人盯着了,那玉如意绝不会出现在日光之下……”

“母妃,”姜恒打断她,“真正刻字的玉如意已经毁了,是姜晞和姜晟毁的。”

闻言,娴妃一怔,一抹错愕从脸上划过后,她骤然回神:“怎么可能?他们姐弟二人又在打什么主意?”

“他们是不想让父皇寒心。”姜恒压低了声音。

娴妃动作一顿,猛地坐直身子时带动了几声咳嗽,却又强行忍住:“寒心?你是说皇上的心?他的心早在立太子那天就偏到皇后肚子里去了!”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歇斯底里的尖锐:“恒儿,你怎么还不明白?他若真疼你,怎会让你屈居恪王之位,看着姜晟一步步踩在你头上?我又怎会天天吃这些苦涩难耐的药?”

说完,她便再也撑不住,猛烈地咳嗽起来。

姜恒神色一顿,连忙轻拍着娴妃的后背:“母妃息怒,儿臣不说了……”

“恒儿,你记住,”娴妃略微缓和了些,用枯瘦手指紧紧攥住姜恒的手臂,“你我母子受人欺辱,全都是因为皇后和她那一双儿女,只有除了他们,咱们才有出头之日……”

走出永和宫时,暮色已至。

暮夏的风拂过时,竟有几分凉意,让他整个人也变得清醒。

姜晟是储君,是父皇亲手教养的继承人,他行差踏错半步,父皇或许会动怒,会失望,那才是寒心。

而自己呢?

他自嘲地勾了勾唇角。从幼时起,他便是宫宴上最安静的那个,不争不抢,也从无亮眼之处。父皇偶尔垂询,目光里也总带着几分淡淡的怜悯——大约是可怜他生母身子虚弱吧。

同情罢了,哪里谈得上爱?

至于期望……更是奢谈。

他从未被寄予过与姜晟同等的厚望,父皇看着他的眼神,永远像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不苛责,也不热络。

既无期望,又何来失望?既无半分放在心上,又怎会为他这粒可有可无的棋子,动那“寒心”的念头?

知渺大约是不懂,这深宫之中,不是谁都有资格让皇上放在心尖上,更不是谁都配让皇上为自己“寒心”的。

这般想着,心口那点因那句话而起的微澜,便也渐渐平息了,只剩下一片比夜风更冷的清明。

“恪王殿下。”

一声轻唤自身后传来,柔得像暮风拂过水面。

姜恒脚步微顿,回身时,正见林云逸站在不远处。

她今日身着藕荷色宫装,裙摆绣着极浅的云纹,头上簪了支珍珠步摇,只是珠子极小,晃起来也只发出细碎的轻响。比起白日里的素净,添了几分女儿家的柔媚,肩背却微微内收,依旧带着怯意。

“这么晚了,林二小姐怎么还在宫里?”姜恒的声音听不出情绪,目光掠过她微微泛红的脸颊上。方才宴席上的酒气大约还未散尽,她的肤色比白日里亮了些,唇瓣也透着点自然的粉。

林云逸福了福身:“回殿下,家父家母与姐姐还在偏厅陪各位大人说话,臣女……臣女插不上话,便想着来御花园透透气。”

说着,她似想起了什么:“方才见殿下从永和宫出来,不知娴妃娘娘的身子……”

“就那样。”姜恒淡淡道,视线转向远处沉沉的宫墙,“不算差,也好不全。”

母妃缠绵病榻这些年,他早已习惯用这样轻描淡写的语气提及,仿佛说的是旁人的事。

林云逸却像是被这话刺了一下,她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哽咽:“臣女的母亲也是这样。汤药从未断过,可身子总不见好。有时候夜里看着母亲咳得睡不着,臣女就觉得自己真没用……”她抬眼望向姜恒,眸子里盛着水光,“若臣女是男子,便能建功立业,为母亲挣一份体面,可偏偏……”

话未说完,她已低下头,沉沉叹了口气。

“别这样想。”姜恒开口,语气比预想中柔和些。

可话刚出口,心头却猛地一沉——他何尝不是这样?

无数个深夜站在宫墙外,想着若自己能再强些,是不是就能让母妃少受些委屈?是不是就能在父皇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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