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一日盛过一日,谁也不敢再抬头看鲜红的太阳。

今年的暑气来得格外早,花厅边的凉荫里,几只喜鹊落在枝头,瞪着眼睛叽叽喳喳。

在一片鸟语花香中,杭述稳不由画兴又起。

蒹葭熟练地在旁研墨,丹青认真端详着杭述稳笔下生动活泼的喜鹊,忍不住夸赞道:“少夫人画的好像啊。”

杭述稳想起昨日那碟牡丹酥,又是长长一叹,“人各有所长,我也就只会抡起胳膊画画了。”

四岁时,杭百川看了她画的小乌龟,夸她聪明伶俐,凡事一点就通。

宋厘微说一事通,百事通,未来杭述稳必定大有建树。

现在长大了,她唯一一点还算说得上精通的,还是画画。

丹青专注地看着一只只喜鹊跃然纸上,甚至依稀能在画上窥见出春末夏初的蒸腾气息。

一画作毕,她的眼中满是艳羡。

“少夫人真厉害,画得像真的一样。”

“其实这是一个缺点。”杭述稳放下笔,“一味求真,有时画出的画反倒会失了意境。”

丹青以为说错了话,脸色变得通红。

杭述稳并没有责备她的意思,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心头一动,说:“丹青,我教你画画吧。”

她铺开两张画卷,看看蒹葭,又看看丹青,“蒹葭是我的大徒弟,早已出师了,现在是时候再收一个爱徒光耀师门了。”

蒹葭取过一支画笔,塞入丹青手中,笑说:“真是想不到,我还能有一个小师妹。”

丹青诚惶诚恐,站在原地不感动弹:“少夫人……”

杭述稳已经提笔,有意侧身让她看得更清楚。

“先来第一笔。”

丹青在衣襟上擦了擦手心沁出的汗水,只觉手中细细的画笔重如千斤。

她给自己取名叫丹青,就是因为她真的很喜欢画画。

但画笔要握在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手里,她的手,是用来端茶倒水的。

丹青眼眶湿润,舍不得放开那支画笔,情难自已,生出一种难以逾越的感动与欢欣。

*

“稳稳师父什么时候也能教教我?”

班弈先拾级而上,步入花厅,语气有些拈酸。

杭述稳刚好指导丹青作完一幅画,两人头挨着头探讨了一会儿,闻声扭头看过来,见他身后的恒通怀中抱着一个长长的鎏金紫檀盒。

“你已经送我不少画了,我不要了。”

班弈先把长盒接过来:“要不要的,先打开看看再说。”

杭述稳这才发现木盒的下方系着一块方形玉牌,上面刻着一个“香”字。

她惊讶道:“你去藏宝洞了?”

“汝南的一位客商是父亲的故交,此次行经曹州,我去接风,正好路过抱香坡。”

杭述稳向他身后看了两眼,疑惑不已:“怎么不见贵客?”

班弈先悠悠地说:“我也没想到,他还要事在身,不能在曹州停留,没说几句话便走了。”

那块香字方形的玉牌只有薄薄一片,杭述稳脸上的疑色不减反增。

“可是金钥匙锁在衣橱里,我早上还看见了,你怎么进的藏宝洞?”

“……”

班弈先暗道大意失荆州。

不过一须臾,他便恢复了镇定自若。

“不对吧,出门时我明明把钥匙拿走了。”

说罢,他就从袖中拿出了那把金光闪闪的钥匙。

花厅外的喜鹊被钥匙闪到了眼睛,展翅高飞。

杭述稳接过钥匙看了又看,确实是衣橱中的那一把。

她放下心,亲手打开长盒,厚厚的画卷缓缓展开。

霎时间,花厅中的人好似脚下生根,眼睛只顾着一瞬不瞬地观赏,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接连一声的惊叹。

“好壮观的一幅画。”

画上的景致美轮美奂,精妙绝伦,勾勒出一片热闹街市与灯火辉煌。

杭述稳最先看见的,是悬挂于西天的一轮半圆半缺的明月。

班弈先又说:“稳稳,伸手摸摸看。”

杭述稳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触碰了一下那轮明月。

指腹传来怪异触感,她摸到了凸起的绣线。

“这是……刺绣?”

眼瞳颤了又颤,杭述稳想,有这样的能工巧匠,难怪班氏的刺绣生意能够绵延数百年。

她忙问班弈先:“这是哪位绣娘绣的?”

这样一位奇女子,哪怕改朝换代,也定会留下芳名。

班弈先道:“前朝无名氏所作。”

杭述稳不舍得从画上移开视线,认真抚摸着刺绣的每一寸。

及至看见了角落中的莹亮牡丹,她不敢置信道:“覆雪塔……”

叶片漆黑如墨,花瓣如萤火般身披流光,重瓣千层,傲然绽放。

可不正是传说中的覆雪塔?

只是不知,是不是想象而作。

班弈先点头盖章:“正是覆雪塔,天下仅此一幅。”

在成亲的第二日,班夫人就带杭述稳看了一幅被班氏世代相传的覆雪塔。

当时已经足够令杭述稳惊艳。

传说中的天下瑰宝,与眼下这幅相比,却高下立现,成了拙劣的仿品。

“这个地方,好像有些熟悉……”

杭述稳想来想去,却又不曾见过这般川流不息、盛况空前的夜景。

班弈先凝视着她的眼睛,说道:“前朝时,于抱香坡上向下俯视,即可见这般情形。”

杭述稳诧异道:“原来从前的抱香坡是这般光景吗?”

热闹喧嚣,鱼龙灯火,花亮如星。

而今却是人迹罕至,草木乱生。

*

眨眼到了五月初一,杭述稳早早起床,换上了烟霞色的新衣裙。

班弈先几次三番尝试为杭述稳梳妆,只是可惜他空有眼光,手上的功夫却没跟上,拍马不及蒹葭。

铜镜中杭述稳变成了一只毛毛躁躁的小鸡,嫌弃地把班弈先推到了一边。

“一边儿等着去,少给我添乱。”

班弈先只好先在绣榻上坐下来,安静地等待着。

每次引颈伸望,还能多得杭述稳一个白眼。

恒通瞧得胆战心惊,班弈先倒是乐在其中。

等到描绘花钿,他终于坐不住了。

“我来画吧。”

“你能行吗?”

杭述稳觉得眉间凉凉的,对他保持怀疑态度。

班弈先含笑不语,在她额心点染上细碎的金箔。

杭述稳揽镜照了照,意外道:“还蛮好看的嘛。”

班弈先弯腰在她发间轻轻一嗅,“可不,铁杵磨成针,不枉我在书房中偷偷练了这么久。”

他蹬鼻子上脸,如愿以偿地收获了稳稳大王一个重重的肘击。

“走开,弄乱我的发型,我跟你没完。”

*

杭述稳最讨厌繁文缛节了。

你给我行礼,我给你回礼,你夸我,我夸你,眼前的人个顶个的笑颜如花,看得她眼睛都酸了。

花席谦忙得脚不沾地,只和她说了一句前日的墨宝他很喜欢,临走前又匆匆忙忙地添上一句:“对了,县主也很喜欢你送她的那方白端端砚。”

杭述稳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在心里波折起伏地发出一声拉长的“哦”。

给表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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