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明未明,晨雾稀薄,童白一手紧拽着衣襟抵御寒风,一手接过二郎怀里的小竹篮。姐弟俩挨得紧紧的,沉默地快步走向东坊门。

抵达石屋时,因离坊门开还有段时间,四周空无一人。

童白上前轻叩门扉,随即退后两步,低声道:“大人,给您送蒸饼来了。”声音虽轻,却在寂静的清晨格外清晰。

“稍等。”

屋内传来窸窣响动,片刻后,门“吱呀”一声开了。付坊吏一边整理着颈间的盘扣,一边侧身让开:“进来说话。”

童白垂下眼,拉着二郎进屋。一股混杂着汗气、烟味与陈旧木头的气息扑面而来。她将竹篮置于桌上,便又退至门边,恭敬道:“大人,篮子里是六个黄金油渣蒸饼。”

付坊吏就着门外透进的微光,打量着眼前这对姐弟。身形瘦小,面有菜色,一身粗麻衣,与这长安城里无数贫家子弟并无二致。唯独那小姑娘的眼神,清亮中透着股机警,不像寻常愚钝村姑。

“嗯,”他应了一声,走到屋角摸索片刻,拿出一个巴掌大的陶罐,递过来,“喏,说好的以物换物,麦蜜。”

童白目光触及那陶罐,心头一跳。

麦蜜?便是那麦芽糖!!

她正缺这个!糖在此时可是金贵物,六个蒸饼断然换不来。

见她迟疑,“谁说我这只换这一次了?”付坊吏一副你赚到了的表情,嘴里嘟囔道:“这麦蜜可是好物,这六个蒸饼就算是王母娘娘宴席上的蒸饼,也换不来这么一罐,”摸了摸下巴上新长出来的胡茬,“八次,不,十次吧,往后再按今日的量,给我送十次蒸饼。”

他心下算盘打得噼啪响,这童家蒸饼滋味实在好,这般换法,他虽略吃亏,却也换了个长久痛快。

童白瞬间明了。十一次,共六十六个蒸饼,价值约九十九个大钱。

只要罐子里的麦芽糖有一斤,便是能换。

但哪怕不够一斤,却得了糖这稀罕物,且能结交坊吏,也算值得。

她不再犹豫,伸手接过陶罐,入手沉甸甸的,心下稍安:“谢大人,后日卯时,必准时送到。”

付坊吏自不知童白心中这番计较,掀开絮布,瞧见一个个白花花又透着黄金油渍的蒸饼,心下一喜,拿起竹篮边上的桑皮纸装好,才放入怀中,付坊吏迫不及待咬了一大口,吃得啧啧赞叹。

童白这次做蒸饼时多放了好几勺的猪油,口感比起上回的更加好。

一口下去,每一块白菜上都裹满了猪油,加上焦香的猪油渣,付坊吏满足地眯起眼,含糊摆手:“行了,你们回去吧,将竹篮拿上,后日还是这个时间点过来。”

不待童白动作,机灵的二郎已跑上前拎起了空竹篮,还像模像样地行了个礼。

等童家姐弟往回走时,坊间多了不少路人,行色匆匆地朝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而去。

童白看似随意地四下张望,实则警惕着是否有人尾随。观察片刻,未见异常,心下稍定。

刚回到双梧巷口,便见吴家院门开着,卢娘子正手忙脚乱地想锁门,两只胳膊上挂满了沉甸甸的食盒,吴三娘在一旁提着鸡鸭,无从帮手。

“婶子,我帮您。”童白快步上前,利落地帮她把锁扣上,又将钥匙放入她手中。

“哎哟,可多谢你了,童小娘子!”卢娘子松了口气,笑容满面。

“婶子客气了。”童白笑道,看了眼她们手上的东西,“您这可真是孝心满满。”

卢娘子听得舒坦,笑道:“娘家待我好,自然要念着些。”她压低了声音,目光扫过食盒,“等婶子回来,就给你寻那手艺好的瓦工匠。若还有那等好事,少不了你的。”

童白心领神会,福身一礼:“那侄女便先谢过婶子了。”

目送卢娘子母女离去后,童白才与二郎转回家。路过谢家,听得院内骆驼响鼻;行至余家,正碰上刘婶子一家开门出来。

双方打了个照面,其中正有那日撞倒童白的少年。少年瞧见她,立刻低下头,快步走开。二郎不满地瞪了那背影一眼。

童白只当不见,对刘婶子道:“婶子,正想寻您。昨日说的糟粕和鸡,现在可方便?”

刘婶子也是个爽利人,虽眼热胡商的买卖,却有自知之明,知晓关键在童白的手艺,便歇了心思,痛快道:“方便,随我来看看糟粕。”

最终,童白用四十文买下四斤糟粕和一只三斤多的公鸡。她拎着东西回家,关院门前,目光习惯性地投向对门陈家。

院门紧闭,悄无声息,静得令人心头发憷。

这份过于的平静,反而像一块石头压在她心上,透着说不出的蹊跷。

关上院门、落下门闩,白氏拉着童白回了灶屋。

外面寒风瑟瑟,屋内比起外面,体感舒服不少,被寒风冻得发痛的鼻尖都舒适不少。

才进来,白氏看向童白:“怎么样?”她俩出门后,白氏一会儿趴在院门上听巷子里的动静,一会儿回来擦擦蒸屉、摸摸灶台,心里一直惴惴不安。

“都送到了,付坊吏用一罐麦蜜定下后续十日的蒸饼。”童白将鸡扔到灶屋角落,脚脖处被绑着,这只鸡也蹦跶不起来。

二郎小心捧着陶罐,放在碗橱前,白氏瞧了眼那罐子,欢喜道:“还挺好,”很快又问,“那,有人跟着你们吗?”

二郎也看向童白,童白摇头:“没,我瞧对门的陈家也没得动静。”

白氏轻舒一口气,缓缓道:“我适才也透过门缝瞧了瞧对门,没动静。”眼睛转了转,问:“是不是对门只是好奇?”直到崔府有个玉娘盯着自家就很糟心了,没想到还有个对门的陈家,她昨夜连睡觉都睡不安稳。

童白隐约在白氏眼下看到了一片青黑,也知道她的担忧,但却还是实话实说道:“不像,那陈家人,要是好奇,不该在咱家搬入这里时便好奇吗?再说,除了打量,我还感受到了恶意。”

要说童家搬来这双梧巷,深居简出的,可以说孤僻不擅交际,但要说跟人结下仇怨,却是没有的。

再说,童爹是校尉,以时下百姓的民不与官斗思想,别说供着童家,普通民户说不上巴结,却也不可能明面着得罪童家,所以童白觉得,陈家背后肯定还有人,而那人的背景或者跟自家爹相当,并不是权贵之家,又或者是权贵家的奴仆之类。

毕竟,在这阶级制的长安,权贵想要对童家出手,何需如此麻烦。

童爹再能耐不也不在家,而崔府再厉害,也只是旧主而已,现在都还没直接出手,必然是有原因的。

但那边裹足不前的时候,便是自己积极搞好关系的时候,也没别的想法,就为能活下来。

十九爷那边暂时没有动静,她也不着急。只要她办好了十九爷交代的差事,体现出价值来,何愁得不到十九爷的庇佑。

想到此,童白说着今日的安排,“阿娘,一会儿咱先烧好醪糟鸡,赶在半上午的时候,给胡商送去,”昨日那胡商就想吃,只不过那会儿家里没有原材料,只能往后延,“卢婶子说晚点她回来便帮我去找瓦工师傅砌炉灶,我想今日去趟西市,买些食材回来,做好了便去找张勇军士。”

上回去崔府没见到张军士又如何,她可以再去几次,有求于人的时候,殷勤点没毛病。

“找张军士?”白氏犹豫道,万一张军士不愿见自家呢,万一那玉娘又为难她呢,“万一……见不到呢?”

童白眨着眼,眼神清澈:“没那么多万一,去一次见不到就去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眼见着白氏眉头越皱越紧,童白声音坚定:“再说,十九爷还要试吃甜点呢,怎么可能一直见不到。”虽说十九爷位高权重,未必真把他们这点小事放在心上,但既然发了话,总是一线希望和借口。

对哦,还有这个。

白氏像是注入了活力的木偶,神情立马舒展开来,“好,正好灶膛上的水是新坐的,这就烧开来。”

她这话才出,那边二郎就蹲在了灶膛前,放了几根柴火进去,白氏掀开陶瓮盖,童白则是拿着菜刀在瓦碗下磨起来。

脑中想着,究竟是做荷花酥还是做蛋挞,又或者做点别的西式甜点?

又或者,等一会儿去西市,瞧见有什么合适的食材,再来想做什么。

一个半时辰后,昨日在童家出现的香味又充斥在整个巷子里。

余家院子里,刘氏正在给鸡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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