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怀州到楼下时,刑沐看样子要往回走。他一边愤懑于他等了她长达八小时,她只等了他区区三分钟便等不及,一边庆幸自己没错过。

“还没睡?”刑沐没事人一样。

“没。”

“你朋友怎么称呼?”

“赵。”

“赵小姐也还没睡?”

“在打游戏。”

“走走?”

“我们……”陶怀州回绝,“不是能散步的关系吧?”

刑沐不但不受挫,还笑得出来:“那我找辆车?”

说着,她环视一圈:“那辆怎么样?”

陶怀州顺着刑沐的目光看过去,路边停着一辆摆渡车,只有个顶棚,四面透风,毫无隐蔽性可言。显然,她又戏耍他。他们的关系熟与不熟,跟车没关系,全凭她说了算。

陶怀州投降:“走吧。”

她说散步就散步吧。

没车就没车吧。

上了摆渡车也是掩耳盗铃。

刑沐引着陶怀州上了栈道:“走到头,有个扇形观景台,能俯瞰‘水色’的几个池子,据说第一眼能拼出两只眼睛一张嘴,也就是看出人脸的,看到的就是心上人的样子。”

“晚上也能看到?”

“你下午没来逛逛?”

“没,”陶怀州这辈子也忘不了自己没皮没脸蹲在人家墙根底下的一幕,明知故问,“你下午来了?”

他明知刑沐和柯轩有比“拼人脸”更好玩的事,一下午玩得不亦乐乎,甚至时隔八小时才想起回复他的微信,想起还有他这么个大活人,他明知她下午没来过,偏要小人长戚戚地刺探一句。

相比之下,刑沐君子坦荡荡:“我不用来,我知道我心上人长什么样子。”

陶怀州没说话。

不想说。

“你也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刑沐笑盈盈地看向陶怀州,像老师在课堂上鼓励学生发言。他想不想说,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想让他说。

陶怀州只能说:“谷益阳?”

“嗯,”刑沐半真半假,“就长他那个鬼样子。”

人的理智和感性就是势不两立。刑沐的理智知道她和谷益阳没有好结果,感性却恋恋不舍。谷益阳再渣,也是她的独苗苗。有句话不是这么说的吗?谁一辈子没看上过几个渣男?

她。

她真凑不出“几个”。

她活到二十五岁,就看上谷益阳这么一个渣男。

物以稀为贵。

陶怀州脱口而出:“你对得起他吗?”

“谁?”刑沐不解,“我对不起谁?”

“谷益阳和柯轩,你都对不起。谷益阳要知道你和柯轩做了什么,他会不会觉得他这个心上人徒有其名?柯轩知道谷益阳的存在吗?你有考虑过他幼小的心灵吗?”陶怀州在刑沐面前难得长篇大论,只觉天边传来阵阵闷雷声。

他抬头看看,皓月当空。

所以是他的幻觉?

他在说什么?

他为谷益阳和柯轩鸣不平?

人家两个,一个赢得刑沐的芳心,一个陪刑沐“荒淫无度”,轮得着他一个破地铁搭子仗义执言?难怪他一边侃侃而谈,一边五雷轰顶……

他一个破地铁搭子能不能先管好自己?

刑沐噗嗤一笑,惊得夜色中的鸟兽发出簌簌声。

陶怀州有一种冲动,不如随它们归隐了去,再不要出山。

“我先问你,我和柯轩做什么了?”刑沐忍着笑,肩膀一抖一抖的,脚下也走得歪歪扭扭。

陶怀州默不作声。

他也不是没脾气的。是,老师是可以在课堂上鼓励学生发言。但刑沐是大学课堂的老师,他是小学生,她鼓励他发言就是没安好心。

这一次,刑沐没有穷追猛打。她自问自答:“我和他什么都没做。谷益阳不会徒有其名,柯轩幼小的心灵也会被我好好呵护。我是个利己主义,但不损人,你一颗心放在肚子里。”

刑沐没骗陶怀州。

她和柯轩的“荒淫无度”,就只有陶怀州听到的那么多。

陶怀州没听到的,是她对柯轩说:“小柯啊,你在姐眼里,热情又美好。但热情烧得越快,熄灭得越快,美好离得越近,越平平无奇。”

“你就是不让我烧得太快,离得太近呗?”柯轩湿漉漉地蹿上池边:“这样算不算近?还能更近呗?”

“别过来!”刑沐乐不可支,“你别过来,不然你叫破喉咙也没人能救你了啊……”

画面和陶怀州脑补的一样:一个追,一个逃。

但追的人是柯轩,逃的人是刑沐。

另外,柯轩是虚张声势,从头到脚红得像煮熟的虾。二人开心是真开心,纯情也是真纯情。刑沐笑到打嗝,一度觉得替宣传部的同事发个公众号也没什么大不了了。

在刑沐今晚的计划中,并不包括向陶怀州分析她和谷益阳、柯轩的关系,但话赶话地说到这儿了,她自己也茅塞顿开:“概括来说,谷益阳是我的白月光,柯轩是我的红苹果,你说,我怎么可能对不起他们?”

“白月光,红苹果,”陶怀州不管不顾也要问一问,“那我是什么?”

“你……”刑沐几乎是一瞬间就找到了答案,“你猜。”

她太得意自己的答案了,要卖卖关子。

陶怀州毫无头绪:“猜不到。”

“给你个线索。”刑沐用食指戳了一下陶怀州的腰侧。

陶怀州下意识闪躲。

“含羞草,”刑沐忍不住公布了答案,“像不像?你还记得吗?以前我靠你一下,你躲得像掉块肉一样。”

“你也说了是以前。”陶怀州据理力争,“现在我还躲过吗?大腿没给你掐吗?脖子没让你咬吗?还有,没……没让你埋吗?”

有的字眼他还是难以启齿。

“嗯,”刑沐认同,“你现在就是一株被我摸坏了的含羞草。”

陶怀州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含羞草和白月光、红苹果有可比性吗?硬要比的话,他不如白月光动人,也不如红苹果光彩。更何况……他还被摸坏了。

二人来到栈道尽头的扇形观景台。

月亮躲进云层,心上人散落一地的“两只眼睛一张嘴”隐在夜色中,别说拼了,找都找不到。

刑沐却对这夜色求之不得,将陶怀州按坐在一条长椅上:“不喜欢做含羞草?”

“没不喜欢。”

“含羞草最厉害了。”

“哪里厉害?”

刑沐站在陶怀州面前,双手搭上他的肩:“它有一种让人手欠的魔力。”

这倒是真的……

陶怀州仰视刑沐:“你又要手欠了?”

“今晚,我把手欠的权利让给你,好不好?”刑沐有备而来,“你想摸我吗?”

这一步对刑沐而言,有风险。

她和陶怀州的“互动”具有两面性,主动有主动的爽,被动有被动的暗爽。

说白了,每次她占尽他的便宜,他从不“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一次两次,她觉得他真君子,次数多了,她也想尝尝暗爽的滋味。

至于风险……

她的身材不像陶怀州那么禁得住细品。她乍一看,算得上小巧玲珑,细品的话,连她自称的B都有水分会不会太煞风景了?毕竟,她和陶怀州之间不存在情人眼里出西施,论手感,弹就是弹,柴就是柴。

她今晚之所以跨出这一步,是因为胸闷得厉害。

成昊,也就是她的后爸,果然在外面有了孩子。

年前,她妈包映容曾因为一张取名大师的名片,怀疑过成昊。后来,成昊说取名大师是他帮老徐找的,包映容信了。

别人可以说包映容自欺欺人,但刑沐知道,包映容就是个天赋异禀的恋爱脑,说信了,就是真信了,不然也不可能天天没烦恼,越活越滋润。

一小时前,成昊搂着个肚子疼的孕妇去美意医院挂急诊,被刘海曼认了出来。

刘海曼是包映容当年卖保险的同事。

当年,包映容和刑涛离婚,嫁给成昊,明明是嫁给爱情,刘海曼背地里带头说包映容嫌贫爱富。

包映容做了成太太后,二人也就没往来了。

去年,刘海曼给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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