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三字,掷地有声,在塔顶回荡,仿佛一道横亘了百年的、无声的咆哮。
苏桥雪回头望向陈妄,目光隐含歉意,无声地说道,“对不起,好像给你添麻烦了。”
陈妄宠溺地笑了笑,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好似在说,“去吧!”
苏桥雪耸耸肩上前,在题壁上扫视一圈,找了一道《观星台铜壶滴水计时疏》的题目,随手一指,“就它吧!”
葛环眸光微闪,“姑娘,可想好了?此题看似质朴,可在此悬挂的时间最久,百年来,多少算学大家困死于此,知其‘快慢正比于深浅’,然如何从此‘快慢’反推‘形状’?又如何从‘形状’预知‘光阴’?环环相扣,首尾相连,如鬼打墙,无门可入。”
苏桥雪没有回答,她转身对着葛环道,“取清水一碗,细沙一捧,素娟一方,以及——尺、规、秤。”
物件很快备齐,葛环屏息,不知她要做什么?
只见她将素娟蒙于空碗之上,绷紧如鼓面,拔下玉簪刺一极细孔,然后注满清水,置于秤上。
“其实不难,”她声音清朗,“假设水深一尺,秤示其重。”她在纸上记下一笔。
水滴开始渗出,秤上的刻度缓缓变化,她每隔一小段时间,便记下水深与碗总重。
如此反复三次,得三组数据。
然后,将数据绘于纸上,横为时间,纵为水深,十几个墨点,连成一条平滑下坠的弧线,又用一些奇怪的符号测算。
“经反复推演,唯有一种曲线,能使此法自洽,”她以规尺缓缓划出一条光滑的曲线,“这个就是抛物线”
葛环浑身一震,死死盯着那条曲线,“抛——物线?可是《测量法义》中所载,由锥体截面所得之线?”
“正是,”苏桥雪颔首,手上的笔却并未停止,把最终答案写在纸上,推到葛环跟前。
她指向最初绘制的那张,“实测所得之点,与我据此形推算理论曲线,可否吻合?”
葛环凝目望去,只见那些墨点,正好落在那条由她写出的公式决定的,平滑下坠的理论弧线之上,分毫不差。
“你用的不是算学?”葛环怔然,声音里带着茫然的滞涩,他亲眼看着她写下那些推演,步骤清晰,结果确凿,可那其中蕴含的绝不仅仅是《九章》里的“术”,不似历代司天官传承的“诀”。
更像是把“算”这一件事,拆解成更基础,也更幽微的规则,再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重新编织。
“对,”苏桥雪迎着她探究的目光,声音平静,却字字清晰,“算学是用来计算的‘术’,而这里用到的——”
她微微停顿,仿佛在寻找一个这个时空能理解的词,“是数理、物性、形规的综合运算。”
葛环望着她,她的眼神清亮平静,却仿佛倒映着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塔外,夜色浓如泼墨,银河自天顶垂落,星河欲流。
塔内,一方百年未解的尘封题壁,一方是超越时代的孤独灵魂。
而,只有浑天仪转动发出的声音亘古不变,时间永恒。
葛环与苏桥雪无声对峙,塔内的空气紧绷如弦。
苏桥雪心中只有一念,费了千辛万苦走到这里,今日无论如何,她一定要看到血月之期。
葛环的目光却是越过她,沉沉投向轮椅上的陈妄,似在揣度他究竟意欲何为?
而陈妄只是静静地望着苏桥雪的侧影,眼底深潭微漾,这样的女子,该是何等的光华照人,何其有幸竟落在他的身畔。
只是目光转向葛环时,冷然乍现,“既然是太史监的规矩,便请葛大人——守好规矩。”
……
苏桥雪终究踏进了太史监的秘阁,阁中幽寂,机关纵横,她跟随着葛环的脚步,一步不敢踏错。
秘阁的甬道异常漫长,两侧石壁上每隔七步便镶嵌着一枚萤石,发出幽蓝的微光,苏桥雪悄然注意到,这些荧石的排列竟然是北斗七星的形状,走进最深处,那扇青铜的大门上有着一圈圈螺旋状的星轨,中央凹陷处形如月缺。
葛环在门前驻足,指尖抚过门上冰凉的纹路,顺着方向转动四圈,又逆着方向转了四圈,最后绕着满圈转了一圈,苏桥雪数着,一共九圈,九是极数,象征着变易与终结。
太史监秘阁的幽深比塔楼更甚,这里没有窗,空气凝滞如一座静寂的古墓,唯有一盏长明灯在前方的石台上投下昏黄,那仿佛尘封千年的压抑,沉甸甸地压在肺腑,让呼吸变的滞涩。
引她来的葛环无声地站在门边阴影处,如同黄泉使者的黑无常守在门外,静待她的三魂出窍,便要带着她前往无边的地狱。
“姑娘,血月之期的记载就在里面,这里除了司正和解题者外,闲人免进。”他的声音也好似来自幽冥地狱,悠远又冰冷。
苏桥雪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闷地撞着,指尖冰凉,她定了神,目光迅速扫过前方那个檀木盒子上,她缓缓上前两步,步履沉重却坚定。
她正准备轻轻打开,却听到葛环突然说道,“姑娘,你确定要看吗?”
苏桥雪略显疑惑地微微侧首,他知道些什么?
“你想说什么?”
葛环定定地看着她,他甚至不知道在看什么,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姑娘,任何事情都需要付出代价。”
“我已经付出了不是吗?”
苏桥雪颤抖着指尖,缓缓打开檀木盒,里面静静躺着用赤红丝带系着的绢册,轻轻扯开,那赤红色的字映入眼帘。
上面只寥寥数语记载,“承启三年冬月二十一,夜子时三刻,无兆,赤月临空,异魂归位,”一股混杂着激动,恐惧与荒诞的战栗顺着脊椎爬升,她猜对了,她来的那一夜,天空确实留下了印记。
她强压下心中的战栗,指尖在“异魂归位”四字上停留。
异魂——是在说她吗?
这个认知让她呼吸一滞,这一记录是临时加注的,是不是那次的血月只是一次偶然的时空裂缝。
可“归位”二字又让她困惑,她本就是异世之魂,如何说是“归位”?
脑海中再次闪过谢枕月的那句话,“欠你的,我还你了。”
她的心越来越紧,那个答案呼之欲出,却又难以置信。
难道——?
不,不是的,她不敢深想,握紧手中的绢册,指节泛白,继续往下看。
“承启四年二月初二,闰,月赤如血,天裂东南。”她喃喃自语,目光闪烁,绢册上字迹在眼前晃动,渐渐模糊成一片猩红,二月初二,不足三月,这是她日思夜盼的归期,可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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