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嗣源凝视着元令微,昏黄的眼珠似夕阳下荡漾的水波,微微涟漪泛金,尽是慈爱温和,“县主长高了不少。”
“真的吗?”元令微闻言瞬时眉飞色舞,晶亮的眸子剪水潋滟,“我也觉得最近长高了,长姐尽让人给我裁制新衣!”
“当然是真的,席公何曾骗过县主啊……”席嗣源笑意横生,内心盈满的慈爱温柔荡漾全身,甚至将眼睛堆成细细的一条,“是个大姑娘了!”
“席公不要县主县主的叫!”元令微饱满圆润的脸颊,绯红一片,“怪生分的。”
“听闻君君前些时日病了?”席嗣源面上慈色不变,眼珠飞速地瞟向王玙,电光火石之间,寒气乍泄。
“好多了!”元令微绕在席嗣源身侧,黑白分明的眸子尽是欢喜,天真烂漫的模样似是感染了席嗣源,引得他笑声不断,“就是容易疲乏,白日里一直睡着,现在精神气足,能陪着席公聊上一夜!”
“席公老了,真聊上一夜,可吃不消!”席嗣源任由元令微牵着,干枯的大掌感受着她身上的温度。此刻他的心柔软极了,明明毫无血缘,却如亲孙一般让他欢愉。
天伦之乐,大抵如此。
元令微只顾着向席嗣源撒娇撒痴,猛一回头,却见王玙竟驻足原地,一步竟未迈开过。
“王大人何意啊?”元令微微微抬起下巴,横眉冷对的模样,尽是凛冽。
王玙略一垂首,嘴角向上一勾,语调恭恭敬敬,声音却是冷冷清清,“太子殿下命席公与下官在此候着,下官不敢不从。”
元令微晃着步子慢慢踱到他面前,全然不在意席嗣源关切的目光,声音澄净如泉,“王大人的意思是,我,元令微,安澜县主教唆席嗣源,席公,忤逆太子令?”
“自然不是……”王玙微微一笑,朗声说道,“只是下官自当唯太子殿下马首是瞻。”
“啪啪啪!”元令微双手鼓掌发红也未停下,她冷哼一声,停在王玙身侧,“好一句唯殿下马首是瞻!敢问王大人,您于我的救命之恩,可是殿下授意啊?”
在场三人俱是人精,自然知晓元令微所说的报恩,是何意。
王玙为保住高澄,不惜指使刘淇给元令微下毒,暗棋暴露,人甚至至今还在席嗣源手中。
可元令微这一问,更是别有深意。
刘淇听命于王玙,用毒之症,看上去凶险万分,却不致命。与高照在挹娄之时,如出一辙。
他便是因为中毒,才耽误了返京行程,阴差阳错之下,令人护送丛莽入京。
现在,同样的手法用在了元令微身上,凶手是谁,她一想便知。
王玙神色微动,眼睛牢牢地盯住元令微,两人均是面带微笑,面皮之下却是暗流涌动,“自然不是,是下官从善如流,虽不敢挟恩图报,但也斗胆向县主求一份恩典。”
“不敢当!”元令微秀眉微挑,眼波流转间已然冰封,黑黝黝的眼珠盯死王玙,“王大人大恩大德,安澜永世不忘,只是不知道大人想要安澜怎么报答您啊?”
王玙倏然郎朗大笑,他撵着胡须缓缓说道,“不急,待县主返京后便知。”
元令微心中登时厌恶骤起,暗忖王玙装神弄鬼。
“方才面见太子殿下,他面色虚白,冷汗不断,还咳嗽得厉害……”席嗣源似一座大山立在那里,收敛了慈爱温和,直让人觉得阴森骇然,“不知王大人可亦有良医推荐啊?”
王玙略微一愣,眼中异样一闪而过,转瞬又是温润儒雅的二品大员,“殿下身边向来名医无数,下官寻来的医者,怎比得上天家御用。”
“王大人不必妄自菲薄……”席嗣源微微一笑,面上沟壑丛生,褶皱相连成网,如同历经百年风霜的参天巨木,庇荫后辈无数,“苏州人杰地灵,民间自有神医在。”
“当真是没有……”王玙心中涌起阵阵不耐,“若是有,下官定当将其引荐给殿下,为大周皇室效力,就是为陛下尽忠!”
“自然……自然!”席嗣源见他如此,登时收敛了神色,“跟你说了这么久,老夫是渴了,要去向元大小姐讨口水喝,王大人不若一起?”
“不了……”王玙斩钉截铁地说道,“元大小姐是女眷,下官不便打扰。”
“你!”元令微单字刚刚蹦出,便被席嗣源一把扯住。
“既然如此,便不勉强王大人了。”席嗣源手上用劲,铁臂将元令微生拉硬拽回了□□。
元令仪早早地沏好了香茶,见他们回来,递上一杯给了席嗣源。
“席公安好。”元令仪淡淡说道,“可是乏了?”
“事情尚未解决,哪里不敢疲乏啊……”席嗣源笑声朗朗不停,“你下次莫要再派这个小炮仗去了,两句话没说完,自己的底牌,都差点被人家揭开!”
元令仪视线落在元令微身上,只见小丫头眼睛瞪得滴溜圆,粉腮圆滚滚,就差把“不服”二字写在脸上。
“我没有!”元令微急急说道,“长姐,我稳重得很,深藏不露!”
一个大掌猛地拍在元令微头顶,相似的面容让席嗣源心中一喜,元暨麟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你还是听席公一言吧。”
“席公安好,许久不见了,不知身体可还硬朗?”元暨麟面上不显,只是极尽挺拔的姿态,暴露了他的急迫。
“好,都好!”席嗣源两个大掌似铁钳一般,重重地拍在他的肩上,“高了!也壮了!更英俊了!”
“真的吗?”元暨麟嘴角几乎咧到而后,眼睛里尽是得意,“我一直都有好好练功,从无荒废!”
“好孩子!”席嗣源眼神晦暗,浑浊的眼中似有泪意,“都长大了!”
“你们俩个别围着席老请夸了……”元令仪轻轻扶住席嗣源,“话说回来,席老好像还未夸过我?可是寒山寺之事,席老仍在记恨,不肯原谅小辈?”
席嗣源指着元令仪,连连笑着摇头,“你们这个长姐,看着温柔敦厚,实则锱铢必较……”他大掌盖在元令仪的手上,浑浊的泪到底没能藏住,颗颗滴在她的手上,“都好都好,都是席公的好孙儿!”
元令仪只觉得泪珠砸在手背上,似要烫穿皮肉,灼烧痛极。
她视线落在席嗣源花白的发上,只觉得心中一阵绞痛,这怕是他与她们的最后一面。
往后,他将独居苏州,颐养天年,无伴侣左右,无子孙相伴。享尊荣无双,且孤独终老。
“若是璟璟也在……”席嗣源沙哑的声音似枯木相擂,“就更好了……”
元令微鼻头倏然一酸。
她甚是想念元令姿,惦记她的长姐身体如何,可否辛劳,惦记她的长姐掌军如何,可否烦心。
“不说了……”席嗣源猛地打断思亲情绪,“现下,熙熙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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