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平大营的经历尽数同父亲讲完,帐外天色已趋于黑暗。
炊事小兵送来简单餐食,秋世博却没什么胃口,因为他仍因秋萧曼独自一人平安返回而感到不安。
“先是救你,又是山珍海味地招待你,就连书信都没翻查过...”秋世博仔细想了想,着实想不明白,“明蔚因何这么做?!”
秋萧曼垂眸下来。
却忽想起明蔚曾对她说的那两句简单告白。
“总之,他的确没刁难我,若不是肺热病医得及时,我恐怕会丢了性命。”
秋萧曼将盛了清淡面食的碗捧到面前来,用银箸挑了挑,嗦了一口。
当初,秋世博在知道明蔚扣了秋萧曼之后曾收到过明蔚寄回的药方。但他只字没提,秋世博那时也没猜到秋萧曼的病有多严重。
回想起来,对他救了自己的小女儿应是感激的。
“第一次收到你的来信,他就把你的病案和药方一并寄了回来。”秋世博又从匣子里翻出两封信交给秋萧曼。
秋萧曼展开来看,那确实是她刚刚苏醒那几日,秦彬郁开出的方子,上面还落了朱红的印鉴。
秋世博别有意味地轻叹:“倒仿佛不愿谁误会他囚禁你似的。”
秋萧曼把信收回去,“但也不排除他会不会真的因昨夜的事就对我斩草除根。”
“你指看到他面容的事?”
秋萧曼“嗯”了声,“继平炉战役后,明蔚坐上这个大将军的位子,就从没人议论过他的面貌。此番被我看到,恐怕他会有动作。”
对于明蔚这个人,秋世博虽早有耳闻,确实知之甚少。
秋萧曼这次深入敌军,了解到的已极多,她能有这种担心,只怕也不会是假的。
于是,他无奈轻叹:“可真是内忧外患的时候…”
“内忧?”秋萧曼捕捉到这个关键的词,“难道洛祯说的是实情?这一个月雯桦内流言四起?”
看到父亲焦虑的神态,秋萧曼再也吃不下去。
秋世博沉重的面容上勉强挤出一抹轻松的笑意,不愿她担心似的。
“明日先同我回瑰都,陛下一直关注你的情况,既然回了也得去跟陛下情报一声。”秋世博欲言又止,指了指秋萧曼的面碗,“先吃饱肚子。其他的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听他生硬地强颜欢笑,秋萧曼却突然感受到父亲极力掩饰的无力和激愤,她猜不到一个月的功夫,雯桦究竟发生了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
却忽让她想起洛祯那日的讥诮——秋将军卖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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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未亮,秋萧曼就和秋世博一同返程回瑰都。
临出发前,秋世博派去查探的人回来,确认了岚瀚坡发生的惨案。
据说去探的人只看到一地残尸断臂,鲜血将山坡下的一大顷草地都染成了猩红的血色,一夜的功夫引来捡拾的野兽无数,他们去时还看到秃鹫啄食。
至于明蔚的下落,没人知道,只道发现了把黑弓和一支红枪。
从做工到上面的雕文漆饰来看,应是高阶将领才能用的武器,想该是明蔚那晚作战用过的。
但为什么会把武器丢在那,秋萧曼猜不出。
她目下无心去想明蔚的行踪,因为一路返回瑰都,入目所见皆是那些对她并不友善,甚至充满狐疑的目光。
她心情并无半分归乡的心切和激动,反倒是充满忐忑和忧虑。
两日后,二人长途跋涉回到瑰都,一刻未歇。
大街小巷的议论声却随着进城的二人沸反连天,似乎所有人都在谈论这位被明蔚扣下的女将是如何独闯明军大营又独闯回来的。
同秋世博一路往王庭飞奔,日夜兼程让她连家都没来得及回就去觐见雯桦王,可到宫门口时却被人生生拦了下来。
来人是雯桦王身边服侍多年的宦官头领,叫谷全,隔着老远就看到高颧骨并咗腮的那张瘦脸从金砖琉璃瓦的宫门正中朝二人缓缓走来。
“陛下说身子不适,这几日谁都不想见。”
谷全音色尖细且沙哑,夜里听见不免会觉得碰到鬼。他淡淡笑着,露出两排尖黄的牙。
相比之下,秋世博浑厚的声音却颇显威严。
“劳烦谷公公再去问问?陛下的密旨中可是让曼曼回来后来王庭觐见。”
“秋将军还不信我的话么?陛下偶感风寒,的确不太舒适。”
“陛下勤政爱民,从不会因为风寒这等小事就拒绝召见臣子。劳烦谷公公再通报一声!”
看他坚持不屑,谷全的笑随之收敛,“秋将军,若陛下怪罪该如何是好?”
他意味不明地叹了口气,“陛下这风寒啊,还不是听到满城的风言风语才怒火攻心了?秋将军是故作不知来火上浇油?还是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这话说得颇为蹊跷,秋萧曼听出苗头不对,上去拉开正要辩驳的父亲。
“我前日从宁平大营赶回,今日才同父亲返回瑰都,身上的铠甲都未及更换,着实不了解发生了何事。还请谷公公明示。”
秋萧曼语气比秋世博客气不止一点,再看她那张被风沙都吹皴的脸,谷全再度笑起来,却并非关怀而是虚伪的友善。
“秋小将军,您怎么从宁平大营回来的?”
秋萧曼抿了抿唇,“光明正大从宁平大营返回的!”
“哦——”谷全应了声,却含着鄙夷的怀疑,“听说明蔚对将军爱惜地很,就连出门都得时刻紧随呢。”
这说的是应是那日宁平发生的事,也是秋萧曼没告诉秋世博的。
余光中父亲也转过头朝她投来讶异的目光,秋萧曼忙解释:“并不是公公说的这样!我去接二殿下的路上染了肺热病,明蔚才留下我救助!”
“从来都是听说檀原杀神怎么荡平异族,可谁都不知道他会待人真诚友善呢。”谷全掀眼瞧着姿容清丽的秋萧曼,探究的神色虚了虚眼:“这不是大家口中盛传的私情,又是什么?”
“还请陛下明察!末将自始至终也不可能和敌国将领有私情!”
“我也是不信的,这无异于是种卖国的罪名。是不是,秋小将军?”谷全冷笑一声,“可你为什么就一意孤行独闯了明蔚大营呢?”
“我救二殿下心切,更担心父亲性命!”
“听说,封竺的公主和哲合的公主可都委身于明蔚了呢。论姿色,秋将军可是万里挑一的。整整一旬,谁知道发生了何事?”
这样阴暗的揣度无异于是明目张胆的侮辱。
秋世博再也忍无可忍,上前一步揪住谷全那两片单薄的衣襟,却也让王廷周围所有的御卫同时朝他拉满了弓。
“——父亲。”秋萧曼忙去阻。
秋世博却根本不把这种威胁放在眼里,只警告:“嘴巴放干净点!否则我一把拧下你脑袋祭祖!”
“我的贱命不值钱,秋将军若想取便取吧。”
谷全哂笑,似乎知道他不敢动手,用拂尘戳了戳他肩头的盔甲,于轻蔑的眼神中一把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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