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段时间，能够感到，世界在刮起大风。
其他时候会更吵，像躺在海里。
以至于风声是一种寂静。
桑蕴前一刻还趴在灯光下和张献闲谈，再清醒就是无穷无尽的，虚无。
她认为自己被抛弃了。
并非一点感知都没有，生活对她来说太割裂了，尽管身边唯一存在的那个人伪装得很好，每一次都可以精准接上情绪或者话题，他可能背地里做了一些她看不见的努力。
她猜测自己或许受伤或许生病，或许压根就没能从岐山出来，她是鬼是幻影是一场梦。
先前有人在帮她，在持续地努力，所以她偶尔会短暂地活着。
现在那个人不想努力了，于是她彻底沦陷。
她在岐山经历了什么？
一直以来，她身边都是些和她不一样的人。
她是凡人是废柴是一碰就死的蚂蚁，世界上到处都是蚂蚁，她本可以不用这么痛苦。
可那些厉害的人像鬼一样缠着她。
这一刻她其实有些相信自己是宇宙中心，但该死的不是她想要的那种中心。
她是每个天龙人身边的一个对照组，是大英雄屁股后面必备的牵马的炮灰，是每个宫廷剧开场扯着嗓子嚎“皇上驾到”的那个太监。
她就在这样的环境种，一次又一次处在不受她能力掌控的状况下，经历除魔历险，经历直面神明，经历末日一样的死阵，并且试图从其中救出她神通广大的爱人。
拜托，谁救谁。
最后那段时间，她感觉自己已经变形了。
可怕的不长脸的怪物爬到她身上，在一片诡异的宁静中，让她觉得有一丝舒适的凉爽。
她忽然觉得被神明踩在脚底下还挺好的，没那么累。
时间像停滞了，它听见了她的心声。
那一刻她忽然有种，两个人似乎身心相连的感觉，她好像，也听见了它。
是什么感觉呢？当一个人类一瞬间完全感知到一个神明的所思所想，那些浩瀚宇宙一样的沉重的信息爆炸一样挤压着她这颗灰尘。
好在神明很仁慈地切断了他们的联系。
她第一次感知到这个怪物，或者说人以外的东西，反而也有人性。
它应该对她单薄的人生不感兴趣。
吃饭、睡觉、工作，活着。
只有偶尔与他人有关联的那部分有一点点点滋味。
那一点东西分明不够它体会，甚至都不够她自己有空回忆，它却因此驻足了很久。
她看见它站在东十二峰简陋的食堂门口，观看她和吴阳互相挑拣菜色的那一小段画面。
这很好看吗？
她又从它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
因为做错事被管事骂，事后一边回味羞耻一边自我激励一边逮着路过的狗教育它如何当条好狗。
它看她和亲人相处的点滴。
看她后来和张献产生的无法言说的联系，体会她一颗心缓缓地跳动、悸动、温热。
体会眼泪从脸上滑过，体会笑的时候眉毛眼睛都往上飞，体会怀着希望的时候世界清晰到发着光的模样。
原来这就是当人。
这一瞬间，她和它一起感慨了这一句。
张献突然将她挖出来，破开世界跑了出去。
她回头看了一眼。一片坍塌成废墟的荒芜的地窟。
它去哪了？
它还在看着她吗？
其实，有一点点怀念它看她的眼神，那很包容。
她突然懂了神明为什么是神明，就像她看蚂蚁的时候，不会因为那只蚂蚁没有别的蚁跑得快就鄙视它。这种包容对蚂蚁来说很仁慈。
被张献抛弃后——她是这样觉得的。
她在这片虚无里待了好久好久，一开始以为世界就是虚无，直到后来，她才发现自己一直没睁开眼。
这很尴尬。
就好像她一开始没有正常的五感，只是一颗单纯的心脏在宇宙中跳动。
逐渐长出了脑子，可以思考，可以回忆，渐渐又能听到心跳，听到声音，再后来可以感觉到外界，温度湿度粗糙平滑。
吓死她了她以为自己投胎为一颗受精卵了。
第一反应是担心张献能不能从世界上那么多物种的受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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