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宫的窗棂雕着缠枝莲纹,午后的日光透过镂空花纹,在金砖地面上织就一片细碎的金网。
章韵立在窗前的花架旁,素手执着一把银剪,正细细修剪着那盆玛瑙红的月季。
剪刀精准地落下,将那枝旁逸斜出的冗枝剪断,断口处渗出一点嫩绿的汁液。她指尖抚过叶片边缘的细齿,声音轻得像花瓣落地:“你看这花,”她转头对云堇笑了笑,眼角的细纹在阳光下浅浅铺开,“长得再盛,若任由杂枝乱长,迟早要荒了整盆景致。”
云堇垂手立在一旁,看着她将剪下的残枝扔进竹篮,恭顺地接话:“娘娘说的是,这花草经您一打理,便像被规束住了心性,瞧着就端庄顺眼。”
章韵这才放下银剪,用云堇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指尖的泥土。她望着窗外那株高大的合欢树,眸光忽然冷了几分:“娴妃那边,最近没生出什么幺蛾子吧?”
“回娘娘,”云堇低声道,“娴妃娘娘每日只在自己宫里抄经,恪王府那边也静悄悄的,没听说有什么动作。”
“今日,舒家在朝堂上动了手,”章韵缓缓道,尾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雀跃,“只差临门一脚,林家就快倒了,这京城里的风,也该变变了。”
她伸手摘下一片合欢叶,指腹碾着叶片上的脉络,直到那叶子蜷成一团青绿的碎末。
“皇后娘娘,国公夫人求见。”下人进来通传。
章韵将碎叶丢开,脸上已换上温和的笑意:“快请舒大夫人进来。”
程氏走进来时,身上那件藕荷色褙子衬得她身姿愈发窈窕。她生得极美,尤其是一双眼睛,眼尾微微上挑,带着几分天然的妩媚,只是此刻那眼底蒙着一层轻愁,连行礼时的动作都显得有些倦怠。
“臣妇给皇后娘娘请安。”她屈膝行礼。
“快起来,”章韵虚扶一把,目光落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云堇,把上次江南进贡的云片糕端上来,舒大夫人最爱吃这个。”
程氏却摇了摇头,嘴角牵起一抹浅淡的笑,那笑意却没到眼底:“多谢娘娘记挂,只是臣妇这几日心里头堵得慌,实在没什么胃口。”她抬手按了按心口,声音里添了几分哽咽,“不瞒娘娘说,千雪还在禁足呢。前几日我托人去东宫瞧了瞧,说孩子瘦得脱了形,夜里总哭着要太子殿下……”说到这里,她眼圈微微泛红,用帕子按了按眼角。
章韵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拍着额头哎呀一声,语气里满是嗔怪:“你看本宫这记性!都怪晟儿,一点小事非要揪着不放,把千雪禁足这么久!”
她站起身,步摇上的珍珠随着动作簌簌作响:“你等着,本宫这就让人去东宫,不仅解了千雪的禁足,还让她重新管起东宫的后院!”
程氏却像是有些犹豫,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只是……臣妇听说,如今东宫后院是芊良娣在管,太子殿下对她又十分上心。若是娘娘复了千雪的权,怕是……”
“他敢!”章韵的声音陡然沉了几分,眼角的细纹因怒意而绷紧,“本宫是他的母后,东宫的事,还轮不到一个良娣说了算!”她深吸一口气,语气又缓和下来,拍了拍程氏的手,“你放心,千雪是太子妃,这位置谁也动不了。等这事了了,本宫再敲打敲打晟儿,断不会让千雪受委屈。”
程氏这才露出感激的神色,屈膝福了福身:“多谢皇后娘娘体恤。”
待程氏走后,云堇看着章韵紧绷的侧脸,小声问道:“娘娘真要让太子妃重掌后院?
章韵叹气道:“不然呢?舒国公已联合众世家,掌握了林尚书贪污银两的证据,只等最后一击,此时正是用人之际。”
云堇蹙了蹙眉:“可是太子妃这次差点害得白良娣流产,太子对太子妃的惩罚已不算重了。”
“本宫何尝不知道,这太子妃不是省油的灯。等扳倒林家和姜恒,本宫也该扶持几个新的世家女子了。”章韵悠长的目光看向远方。
当日午后,云堇便捧着明黄卷轴踏入东宫,宣读皇后那道恢复太子妃后院执掌权、解除禁足的懿旨。
知渺静立在阶下,素色裙摆垂落如静水,听着那字字句句,眼底未起半分波澜。
她早便通透,只要舒国公府一日不倒,姜晟便始终要借重舒千雪母家的势力,舒千雪的得意,原是意料中事。
她只是担心白薇。
云堇来宣旨时,虽给白薇带了满箱的锦缎珠钗,连皇后身边最得力的两个掌事宫女都拨了过去。但白薇真正的心结,始终未打开过。
夜渐深,长信殿的烛火透过雕花窗棂,在知渺侧脸描出一道朦胧的金边。她伏案翻着一卷旧书,鬓边碎发垂落,遮住了眼下淡淡的青影。烛芯爆了个灯花,她才抬眸,露出一双清寂如寒潭的眼,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泛黄的书页边缘。
“良娣,”绮文轻手轻脚走进来,见她面前的茶盏早已凉透,不由放柔了声音,“夜里风凉,奴婢去小厨房炖碗燕窝粥吧?您这几日吃得少,再这样下去……”
知渺摇摇头,声音轻得像叹息:“胃里发堵,什么也咽不下。”
烛光映着她削尖的下颌,原本圆润的脸颊已瘦得见了骨,唯有那双眼睛,依旧亮得惊人,只是此刻蒙着层化不开的倦意。
绮文望着她单薄的肩头,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下。
方才霖叶来报,白薇那边也是一样,晚饭端进去原封不动,只说乏了,早早便和衣躺下。这样熬着,别说腹中孩儿,便是她自己的身子也要垮了。
正思忖间,梅香掀帘而入,裙角带进来的夜风卷得烛火猛地一颤。
她俯身时压低了声音:“良娣,林侧妃在长信殿前跪了足有一个时辰了,说是求殿下救林家,额头都磕出血来了。”
舒国公府早已联合众世家,将于明日早朝时弹劾林尚书,此次林家势必要倒。
知渺静默片刻,将书卷合上,站起身来:“去看看。”
夜露正浓,入春的风里还裹着残冬的寒意。
长信殿前的白玉阶下,一道纤弱的身影正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林云梦身上只披了件单薄的绛紫色夹袄,鬓发被夜风吹得散乱,几缕湿发黏在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上,嘴唇冻得发紫,膝盖下的裙摆早已被露水浸透,贴在地面上,勾勒出微微颤抖的轮廓。
“林侧妃,”知渺站在阶前,声音被风吹得有些轻,“入春了夜寒却重,侧妃还是先回去吧。”
林云梦猛地抬头,那双往日里总是含着三分娇俏的眼,此刻红得像燃着的炭火。她死死盯着知渺,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你少在这里说风凉话!前几日你还说会保我平安,如今我父兄眼看就要被言官弹劾下狱,你却缩在屋里不闻不问,这就是你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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