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之前是有高血压病史,还有个颈动脉斑块,每天清早都会早搏一阵子。但是他年前才刚出院的,主治医生是张医生,他今天就是晚上下楼扔了个垃圾,突然就倒地上了。要不是他戴着电子表,监测到他心跳异常,自动联系了紧急联系人,我们可能还来不及打120……”
黎语赶到人民医院的时候,姥爷似乎刚被送进手术室,郑玉京正对着医生语速飞快地解释今晚的来龙去脉,姥姥靠在一侧的椅子上,看到她来了也不说话,暗自啜泣着。
手术室的红灯一闪一闪的,晃得她眼睛胀痛,太阳穴也跟着红灯闪烁的频率一跳一跳的。
这层楼没什么人,医生的声音在空旷的环境里回荡,“我很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事情是这样的,患者高血压和颈动脉斑块都无法完全治愈,在患者年迈、情绪激动、饮食不规律、冷热温差大等各种原因的影响下,突然发作脑出血也是有可能的。”
郑玉京下意识反驳:“但是他最近没有情绪激动,也没有饮食不规律——”
“我只是举个例子,造成突发脑出血的原因有很多。”
医生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声色依旧冷静,“我们保证一定会尽全力抢救患者,不过话归正题,麻烦家属先把字签了,还有救护车相关的手续和费用也需要办理。”
看郑玉京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黎语过来,“我是患者的孙女,我来签吧。”
她拍了下郑玉京的后背,“妈妈你休息一下,去陪姥姥吧?”
“……也行。”
郑玉京答应得有些勉强,站在原地怔愣好久,才回到姥姥身边,但还是没说话,只是身体完全屈起,双手撑着额头,让人看不到她的脸。
黎语也有些紧张。
这些年是她常陪在姥姥姥爷身边,陪他们来医院住过好几次院,但这还是第一次直面手术室,伸手接下医生递来的黑色中性笔时,她才忽然发现她手心里全是冷汗。
待看清需要她签字的两份文书,她的手都抖得快握不住笔了。
手术知情同意书。
病危病重通知书。
黎语死死盯着病危病重四个字,直到这些字在她眼里逐渐变得陌生起来,“我姥爷的突发脑出血有这么严重吗?还病危病重?”
“任何手术都具有一定风险,何况患者本身年纪大,当前出血量较大,颅内压明显升高,所以风险会更大。作为医生,我们有必要让家属做好最坏的准备……”
她才刚来不久,是现在听医生说,才大致了解了姥爷目前的情况。
可惜很多医学用语她完全听不懂,哪怕医生尽可能讲得通俗易懂了,她努力让自己认真去听了,她却还是听得一知半解,只知道姥爷现在的状况是真的很危急。
手抖得简直不像话,但她还是在签字处落下了扭曲的字迹。
真的。
她这辈子都没写过这么丑的字。
写完最后一笔后,手像是忽然脱了力,中性笔啪嗒一声滚落下来,好在医生眼疾手快把笔接住了,仍旧情绪稳定。
“救护车的手续和费用在急诊台办理。正常情况下,手术预计时常在六小时以内。鉴于患者颅内出血量较大,术后有80%左右的几率要转ICU,所以建议这段时间内适当准备部分患者的住院用品,至少留一个人在手术室外等待手术结果。”
“好,谢谢。”
黎语捏了捏仍在发抖的手指,转身依照医生的指示去了急诊台。
待各种手续都办完了,她的脑袋就忽然一下空了,盯着手术室的红灯盯了好久,才拖着几乎僵硬麻木的双腿坐到姥姥旁边,听到她压抑的啜泣。
郑玉京哑声问:“你刚才还签了病危病重通知书?”
黎语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嗯”了一声。
可她的声音才刚刚发出来,身边就又多了一道哭声,断断续续的。
来自于郑玉京。
在黎语的记忆里,她从来没见过郑玉京掉眼泪。
她大多数时候都很温柔,必要时也会大发脾气,坚决不受一丁点委屈,情绪都这样发泄出去了,自然也就没有多少掉眼泪的机会了。
即使是去墓园祭奠黎康靖,她也总是笑。
说要让黎康靖看到她过得很好,也把黎语养得很好。
见到这样的人流泪,黎语的泪腺就突然也被触发了,两行眼泪不由分说地滑下来,但她还是想尽可能忍住,又憋了好久才勉强说出几句流畅的话来。
“没事的,医生说了任何手术都会有风险的,要签病危病重通知书也很正常。”
话是这么说,可郑玉京今晚是亲眼看到了姥爷倒地不起的样子的,也亲耳听到了医生宣布必须立刻进行手术,否则会有生命危险时严肃的口吻,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安心。
她依旧双手撑着额头,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都不知道过了过久,黎语才听到她发闷的声音,“他说要下楼扔垃圾的时候,我应该拦着他的。我应该再早些回北城,应该再多关心他一些,应该……”
“对他好一点,不和他发那么多脾气。”
在此之前,郑玉京未必没有反思过他们别扭了这么多年的亲情。
但只有在无限接近永别的时候,才是最悔恨的时候。
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下,打在手背上,越积越多的水光映着正头顶的灯光,又随着落下的水滴泛起简直微不可见的波纹,然后世界都变得朦胧了。
也就是在这一片模糊的视线里,黎语看到姥姥布满皱纹的手抬了起来,轻轻搂住郑玉京的肩膀,“没事的,没事的,你爸肯定会平平安安出来的,他舍不得这么快丢下我们的。”
“小语也别紧张,会没事的。”
姥姥的另一只手盖到黎语手背上拍了拍。
但一时半会儿谁也没止住眼泪,只是随着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再沉痛的悲伤都会逐渐变得麻木起来,眼泪也被室内暖气烘干,脸颊逐渐变得干燥起来。
时间来到十点半,手术已经进行了将近两个半小时。
黎语大致整理好了心情,吸了下鼻子站起来,“姥姥,我先送你回家休息吧?正好医生说手术室外留一个人就够了,我回去清理姥爷后面住院要用上的东西。”
“不行,现在这样我怎么放心得下。”
姥姥坐着不肯动,又是要开始发挥家族遗传的犟脾气了。
黎语就知道她没这么容易劝动,叹了口气,“这手术时间长,估计要凌晨一两点才出结果,你平时十点不到就睡觉了,也熬不了那么久啊。”
“就是你让我回去,我也要睁着眼睛睡不着的。”
“妈你这样熬着要把身体熬坏了。”
姥姥巍然不动,“在哪熬都是熬,不看着他好好地出手术室,我就是在家也得急出毛病来。”
“可你一直在这等着也伤身体啊……”
黎语和郑玉京接着又劝了好久,也还是没能说动姥姥。
反而是姥姥说服了她们。
反正姥姥回去也休息不好,在这种特殊情况下让她一个人在家待着,也怪让人不放心的。还不如就让她留在医院里,好歹还有人在身边看着,也免得到时候姥爷从手术室里出来了,她还得来回跑。
黎语决定独自回家收拾东西。
在去停车场的路上,手机铃声忽然响起,黎语看到温言的名字就想挂断,可她自从接到郑玉京的电话,就只和温言说过一句有点事,之后就再也没有看过手机了。
要是再不接电话,温言也是要着急的。
深夜的医院停车场很安静,不断响起的手机铃声在这样的环境中显得有些许突兀。黎语还是迟疑了很久,拇指才落到绿色的接听键上。
其实,从看到黎语那唯一一句回复开始,温言就感觉到不对劲了。
他能感觉到黎语不想和他说这事,甚至不觉得这通电话能打通,所以在听到黎语“喂”了一声时,他都怀疑是他听错了,把手机拿开看了一眼,确认的确是正在通话中,才又把手机贴近耳朵问:“发生什么事了?”
“……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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