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诌被抓了个现行,奥利弗心虚地咳嗽一声:“难道没有吗?”

奥利弗是军队出身,任务到哪就玩哪儿的女人,退伍后成了职业雇佣兵,更是放浪形骸。长期的生死一线让他们对寻常乐子早已感受不到刺激,何况干这行,说不定哪一次任务就挂了,再禁欲就真是拿自己当仇人对待了。

周阎浮是这个例外。

自从奥利弗认识他以来,任何一次花天酒地他都没参与过。他顶着拉文内尔的姓,有的是人给他送男男女女,他一概敬谢不敏。时间一长,奥利弗都犯嘀咕,难道,莫非,这人看上去日天日地,实际上真的做了埃莉诺夫人的裙下臣?这身体是为了夫人守的?

奥利弗永远记得那个惨痛的午后。在这一问后,他被迫足足过了半年的无性生活。

所以,谁敢说他不是在追随沙漠教父们的教谕,践行某种低欲.望生活?

周阎浮警告意味明确地扫了奥利弗一眼,又看向裴枝和,超绝不经意地说:“他说的话你信三分就可以。或者都不要信。”

不知何时起,刚刚还在这里的信徒们已离开,教堂的门也闭上。空间里奇特的香料味越发浓重了,经过天窗射下的光柱,照亮了上方的十字架。过了会儿,在那些黑袍僧侣们的搀扶下,出来了一个穿白袍的神父。

他的服装看上去比这些人要隆重一些,应当是为了特殊日子准备的,袍上绣金线,头戴一顶同款式的冠冕。他看上去很老了,露在袍子外的手枯槁得让人害怕,脚步颤巍巍,在露面的那一刻,周阎浮便一个疾步上去,高大的身体微躬,既是尊敬也是帮助意味地托住了他的手。

这倒新鲜。裴枝和从没见过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对谁这样,包括埃莉诺。

他们仍然先用阿拉伯语交谈了一阵,不知提到了什么,裴枝和发现奥利弗的脸色一变,而一旁的周阎浮虽然面无改色,但那双总是很冷晦的眼眸中,某种深沉的悲伤却席卷而过。

突如其来的英语,将裴枝和从事不关己的旁观者状态中唤回。

周阎浮:“为你介绍,这位是阿布纳神父。”

裴枝和将两手从西装裤兜里伸出来,垂在腿边,规规矩矩地鞠了个躬:“你好。”

这位老人示意他伸出手。裴枝和茫然而求助地看向周阎浮,用中文说:“抱歉,我不信教,也不接受传教。”

“把手给他。”

“……”

算了。信仰在己,不是一次布道能左右的。抱着完成赌约的心态,裴枝和伸出手。阿布纳神父将其牵到掌心,又盖上了自己的另一只手。

神父的手温暖而干燥,老人独有的光滑肤感。他的双眼也如此温暖、明亮地注视着裴枝和。

“孩子。”他这么唤了一声裴枝和。

Kid.

之后,他以一种肃穆、庄严的口吻说话,不疾不徐,似某种遥远的诵祷。

裴枝和等了半天奥利弗给他翻译,但奥利弗也没反应。

裴枝和:“?”

奥利弗摊摊手。

没办法,他也听不懂。这不是英语,也不是阿拉伯语,甚至不是任何裴枝和感到熟悉的发音。

阿布纳神父的诵祷在数十秒后停止。

周阎浮突如其来的派下任务:“记住这段话。”

裴枝和一头问号,愠怒,那你倒是早说啊!

在周阎浮的示意下,神父再度吟诵,还是刚刚那段。黑袍僧侣们垂头沉默,身后圣所烛光摇曳,天光渐斜,点亮被众僧包围的裴枝和,肃穆黑色中神圣的白。

“裴枝和,记住这段话。”周阎浮这次的口吻严厉了很多,表明他不是在开玩笑。

裴枝和蹙紧了眉心:“等等……”

“记住。”周阎浮斩钉截铁,已成命令。

于是在阿布纳神父的第三次重复下,裴枝和下意识正色起来,以一种不服输的姿态紧盯他的口形,模仿他的发音。

将这些音节想像成音符,落在五线谱相近的位置,组成远古的吟唱……他闭上眼,感受着神父传递到他掌心的热度。在脑中回想起的唇形,与他正在动用的唇舌渐渐同步了。

“……求你保守我所爱的人,使我们在你里面合一,在患难中彼此扶持,在喜乐中彼此分享。赐我忍耐,使我在风暴中不动摇。我的灵魂、我的生命、我的道路交托在你手中,你,是我的牧者。”

“我会了!”初学者一气呵成背诵完,猛地睁开眼,长吐一口气。

眼前的七八张面孔,除了周阎浮,个个都面露惊奇发出陌生语言的赞叹,宛如看到神迹。

“科普特语很难,你学会的速度让他们惊讶。”周阎浮为他解释,继而再度向阿布纳神父鞠躬。神父这回握住了周阎浮的手,目光与手中力度同样地紧,同样地不愿分离,有一些激动地说着什么。

不多时,阿布纳神父力衰,众僧簇拥他将他原路送回。金色烛光摇曳,给画面镀上油画质感。

离别前,他们的面色呈现出一种宁静的悲伤。

裴枝和心思敏锐共情力高,立刻问:“他们怎么了?”

周阎浮语速平缓,语气平静:“这是我们和他的最后一面,他行将就木,你刚才听到的,也许是他在世时最后的一次祝祷。”

裴枝和愕然,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追向神父背影,然而随着木门掩上,肃穆而悲凉的阴影已吞没众僧。

奥利弗终于问:“他是从开罗过来,特意……”

周阎浮:“没错。”

他冲两人略点了下头:“失陪,我去抽根烟。”

临行前,他特意警告奥利弗:“不该说的别说。”

圣所后有一道狭窄的木质楼梯,周阎浮的身影拐过梯角,消失不见。

“他就不怕这里也有人想暗杀他?”裴枝和怀疑自己得应激创伤了。等等,遭暗杀的又不是他!

“如果有人知道能在这里狙击他,就代表着他最大的秘密已经失守,生与死也就无所谓了。”奥利弗用一种满不在乎的味道说。

这种满不在乎不是因为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而是安全感充沛的表现——他知道以周阎浮的能耐,这种事不会发生。

“难道这里就没人认识他?”裴枝和奇怪道,“然后通风报信?”

“平民百姓和富豪贵族的世界是不相通的。”奥利弗把玩着一根烟管,“在这里,他就是一个普通人,有钱,乐善好施,虔诚。科普特正教的信徒不多,如果不是路易出资修缮,巴黎的科普特人就没有给上帝唱诗的地方了。另外,”奥利弗似笑非笑,“谁想当犹大?”

教堂的顶楼是两片对称的半坡形天台,可以遥远地看到巴黎这个城市的轮廓。一些鸽子在此歇脚,在风中送出咕咕声。

裴枝和上来的动静不小,扶着墙喘了半天气。

周阎浮指间夹着烟,没回头地说:“又疏于锻炼了。”

“啊?”

周阎浮沉默了一阵:“没什么。多动动腿脚,逃命时方便自保。”

裴枝和才不要。他宜静不宜动,练琴就够累的了,再去健身房跑步,他怕自己猝死。

“你刚刚让我背的那段,是什么意思?”

周阎浮让他再重复一遍,直到裴枝和一个发音不差地背完了,他才点点头,撒了一个毫无痕迹的谎:“意思是请上帝赐予人间和平、平等,免除灾祸、战争和歧视,并让我们常怀敬畏、感恩。”

裴枝和又追问:“干嘛要我背?我都说了别给我传教。”

“没有为什么,”周阎浮掸了掸烟灰:“你输给我了,就随便找件事给你做。”

“你!”

“嘁。”裴枝和挑了挑眉,“你也没想到我这么有天赋吧?是不是很失望?但可惜,游戏已经结束了。”

周阎浮看着他这种略有些得意的、天真而忘形的姿态,捕捉着他眉眼间的漂亮,不免扯动嘴角笑了笑:“没错,所以你可以走了。”

在院子里蹲着的奥利弗听到一声悲愤抗议:“这里都打不到车!!!”

灰白鸽子被惊得从屋檐上扑棱棱往下飞,奥利弗敏捷地往旁边跳了一步,怕被鸟屎淋了倒霉。

过了会儿,天台上的两人陆续下来。教堂里没人来送,原先那些黑袍僧人们正围在阿布纳神父身边,聆听他最后的诵祷。

黑色轿车沿来路驶远。裴枝和忍不住回头,一边瞥了瞥身边闭目养神的男人。真是冷血啊,他这个一面之缘且不信教的人尚且为这离别感怀,而周阎浮明明看上去与那个神父渊源很深,却一次也未回头。

一次也未。

朴拙的教堂在视野里越来越小,直至一道缓坡后,彻底消失在田野下。

回程路上没人说话,奥利弗也将车开得很平稳。仍旧送到书店门口,裴枝和下车道别。站在车门边犹豫了片刻,跟周阎浮确认:“周先生,我们之间结束了是么?”

这么问好像有点暧昧……裴枝和急着补充一句:“我的意思是,我不欠你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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