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自由意志
“所以，你的目的就是收集粉丝的崇拜？”
赵可避开他人，用比面对境外诈骗电话还要警惕的口吻，与自称美颜系统的莫名电子音交流了近十分钟，终于明白了这系统的意思。
乔书雪口碑崩盘，它在程序设定下与乔书雪解除绑定，需要另寻宿主。
显而易见，它是看上了赵可。
“准确的说，我想要的是粉丝的自由意志。”
美颜系统解释道。
“我可以帮你，有了弧光滤镜，再加上你的业务能力，很快，你一定能成就影后，比乔书雪走得更高更远。”
赵可蹙眉。
这美颜系统刻意隐瞒，但赵可看过原书，大致猜出了此系统的目的。
给予宿主美颜滤镜只是系统达成目的的一环，强迫乔书雪从一开始树立独立大女主人设，吸引有同样愿景的粉丝，吸取他们的自由意志，才是最终目的。
而乔书雪本质上并不是这样的人，初入社会的顺风顺水让她以为一切都是唾手可得，她不明白，即便占尽天时地利，这世间也没有不劳而获的道理。
她屡次犯错，导致口碑崩盘，都是系统用已经收集到的能量修补漏洞，洗脑粉丝。可哪怕系统百般阻拦，也拦不住乔书雪愚蠢的决策一而再再而三走入歧途，沉没成本太大，系统为了修复现状，甚至能量耗尽陷入了沉睡，可一醒来，面对的就是乔书雪锒铛入狱的结局。
系统忍无可忍却又无可奈何，最终只能主动解绑，寻找新的目标。
美颜系统并未编造假话，它所言的收集自由意志一事，还当真确有其事。
赵可回忆起她刚穿越来时，同病房认识的病友孙悦。
当时，孙悦算的上是乔书雪的铁粉了，和孙悦相处久了之后，赵可知道，孙悦在大学里谈了个男友，男生见孙悦家境不错，起了心思，提起在避孕套上做了手脚，让孙悦怀了孕。
之后，才有孙悦上食品课吃自己做的食物导致中毒流产，进了医院。
赵可刚认识孙悦那会儿，即便流产，她也没觉得男朋友有任何问题，可随着脱粉乔书雪，孙悦才逐渐醒悟，踹了渣男，并上报了学校，让渣男在同学间的口碑彻底崩塌。
“你要自由意志有什么用？”赵可思及此，冷静发问。
美颜系统对赵可的提防一无所知，还以为这是她有意向合作的表现，诚实回答，“自由意志可以转化成修复本世界的能量，维持世界的稳定，减少屏蔽外来者的入侵，宿主，你也不想这个世界被外来者穿成筛子吧。”
赵可沉默。
她没想到理由竟是如此，可这系统还是有些低能了，不仅没有修复它口中的世界屏障，甚至连穿越者近在眼前也毫无知觉。
可无论穿越与否，赵可都很难接受眼前系统肆意掠夺他人自由意志，导致受害者宛如行尸走肉没有独立思想的后果。
若是人人都如同机器程序般痛苦前行，那这系统所维护的世界，又有什么意义。
今夜拍摄结束，片场的人乌央乌央地往外散去。
赵可从道具间的后门钻出，打算再换个安静的地方，不引起美颜系统警惕地拒绝它。
今天的戏是整部电影最沉重的部分，晏淮序作为男主，最终还是没有逃脱法律的审判。
行刑前，按照惯例，晏淮序被问到，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你要是还想见丁红棉一面，可以。”
穆紫双臂抱胸，肩头的警徽在白炽灯光下熠熠生辉。
她看向晏淮序的目光严峻而冷漠，可说出口的话，却带着一丝人文关怀式的怜悯。
晏淮序身体颤了颤，他缓缓抬起头，双颊凹陷，眼底的红血丝突兀。
失去血色的苍白唇瓣微微轻起，确认的音节却迟迟没有落下。
半响，他摇了摇头。
“不。”他双手交握，痉挛的肌肉带动金属手铐哗哗作响。
“不，不，还请，还请，把我剩下的资产都转给她。”
穆紫没有问晏淮序口里的“她”是谁，只是点了点头，推门出去，独留晏淮序一人如枯骨般静坐。
生死之间，提钱真的很俗。
晏淮序仰头，任由灯光刺进眼中，生疼的泪水流过颧弓鬓角，如同增生而出的新血管。
可到头来，他便是这样一个俗人。
他与丁红棉出身泥泞，他自认为不甘于命运剑走偏锋，嘲弄丁红棉终日碌碌到头来仍在温饱线上挣扎，可凝视深渊者终将被深渊所凝视，他被欲望引诱越走越深，和丁红棉相比，他才是那个真真正正的俗人。
枪响，泪落。
“卡！”
晏淮序还沉浸在归寂虚无的情绪里，他恍恍惚惚地向外走，穿过人群，目光落在前方一处。
赵可蹲在一处关了门的小卖部门牌下，暖黄的灯光打在身上。
晏淮序不受控制地向那处温暖走近。
募地，一阵风吹过。
这风平平无奇，没有吹落堪堪悬挂的枯叶，也没有卷起角落细碎的尘埃。
但晏淮序却猝然全身紧绷，刺骨的寒凉夹在着不可名状的恐惧顷刻间攥住了他的呼吸。
这感觉，晏淮序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和乔书雪宣布二次合作那天，全剧组大张旗鼓地上山拜庙，结果突发山体滑坡，晏淮序差点因此丧命。
分明在出事之前，他就从乔书雪身上感受到这样一种冰冷无情的机械感。
晏淮序怔愣着看向前方眉眼弯弯的少女，胸腔憋闷，心脏好似在一块块地碎裂。
可下一刻，赵可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存在，转过头来，勾起唇角，同他打了个招呼，轻松，随意。
消失了。
突然，什么都消失了。
氧气涌入心肺，欢欣的血液涌入大脑。
“怎么了？”
赵可站起身，朝晏淮序走过来。
“怎么了，怎么站着不动？”
晏淮序眼眸渐渐明亮，流光溢彩盖过夜空中的星点。
“你还是和从前一样。”
他还穿着角色的囚服，身量瘦削，像是渴水的信徒终于踏足圣地。
“从前？什么从前？”赵可完全没有跟上他的脑回路。
晏淮序心如擂鼓，离得近了，他甚至可以看清赵可面颊上最细微的绒毛。
那些话几乎要脱口而出。
“你胸口这是什么？”
忽然，赵可又更近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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