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宁陷于噩梦。

被她抹了脖子的宿馆掌柜,浑身是血地撵在她身后,双手向她伸着,喋喋不休地向她哭喊。

“纳命来,小娘子,你还我命来!”

“我冤啊,我死得冤枉啊,你还我命来……”

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扭头冲他哭着辩驳:“是你先起的歹念,是你逼的我,怨不得我,求你莫追了!”

就这一回头的霎那,掌柜长伸的一双血手,死死掐上了她的脖子。

她惊恐厉嚎:“救命一一”

“宋梨花,醒醒,你醒醒……”

耳中传来急促呼唤,她身子一震猛地睁眼,对上一双抵得近近的大鹿眼。

惊魂未定地一路看下去,眺入眼帘的浓墨刀眉,高拔如山的鼻梁,微张的弯弓唇,整张脸宽额广颐——是张翼虎!

她剧烈喘息着移目,见被他抱在怀里,偎坐在一堆将灭的火堆旁边。

张翼虎袍身尽皆湿透,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络结在颈间,发丝犹还滴着水珠。

她的衣裙倒是半干,却因就近烤着火,令她浑身热得难受。

“我们在何处?”她惊慌得立时就要起身,“快起来,快走,他们就要追上来了!”

他双手将她箍在怀里,不让她动,垂眸冲她疲惫哑声:“背着你走了一夜,实在走不动了,容我稍歇。”

她转眸四顾。

张翼虎抱着她,躲在一片前凸的巨崖下生火取暖,崖沿犹还滴着水滴,似是才下过一场大雨。

积着雨水的官道,鲜亮亮地横亘在巨崖前,许是时辰尚早,官道上空无一人。

朝阳已升,红灿灿地悬在山峦之巅,将光线明媚地照了进来,将张翼虎疲惫的脸照得分外清楚。

她收目光,仰眸望向他,紧张地问:“背着我?马车呢,你将马车停在何处?”

他咬了咬唇,轻声:“没时间给黄膘马上络。”

楚昭宁呼吸一滞,紧紧盯着他的眼睛:“那黄膘马呢?”

他眼帘一垂,避开她的目光,道:“没时间上络,自然没时间牵马。”

楚昭宁慌了,一把揪住他的衣襟:“那包袱呢,我们的两个包袱呢?一个包袱里面装着几千文钱,另一个包袱装着县主的信,身份木牒,通关路引……”

“通关路引和身份木牒,在我怀里。”他眼睫一颤,避重就轻地打断她,腾出一只手伸进怀里掏摸。

楚昭宁紧张地望着他,见他脸色一僵,掏怀的手缓缓取出,腻迟迟展开后,掌中是一团黑糊糊的纸浆。

怀里的路引,被大雨浇成了浆糊,废了!

昨夜,他背着宋梨花才跑出宿馆,天上便响起连通闪电惊雷,大雨转眼倾盆而下,却不敢停留片刻。

那通骚乱惊动了宿馆住客,若不带着宋梨花快些逃出小镇,二人定被闻风赶来的人抓住,就再没活路。

山中本寒,二人冒着大雨赶路一夜,他倒还好,背上的宋梨花为他挡了一夜的雨,浑身冰冷。

天明时分,见此处有火光闪烁,走近发现崖下有一堆将灭的火堆,应为夜里在此避雨的归乡流民生的,遂背着她进来取暖,稍作歇息……

一心顾着带宋梨花逃得远远的,他哪里顾得上在意,怀里还揣着的路引文书?

眉头一抬一觑宋梨花,未等她发作,他赶紧又在怀里掏了两掏,掏出了鎏金描字的县主木牒,讨好地递到她眼前。

“呐,它还在!”

楚昭宁拼力咽下冲到喉咙的骂声,定定望着他乱躲的眼睛,哆嗦着嘴唇问:“包袱呢,我问的是,那两个包袱呢?”

他喉结浮动了几番,眼睛觑着一旁,底气不甚足道:“没时间去牵马,自然没机会去拿包袱,我得背着你赶紧跑路。”

楚昭宁那双水杏眼缓缓瞪大,恨恨瞪着他,倏尔“哇”地大哭。

“路引没了,我的钱不能没了!”她从他怀里挣扎出来,爬起身就朝外跑,“那些钱是我的命,我得取回来!”

县主赏了她二十两金。十个一两的金饼子,一张十两金的飞钱私券。

那十个金饼,除了酬谢老郎中的三两金,獠兵前头拿去一个在汉州兑了几千文钱,还余六个。

共计余有十六两金,几千文钱。

足够她在长安找间临街小铺,开一家小小的香坊,凭着自己制香调香的本事,余生衣食不愁。

那笔钱是她下半生的依靠,是她的命!!

眼下她一个子也没了,若去长安,除了正在长安求学的宋青阳,她算得上是无亲无故。

且不论宋青阳有钱没钱,愿不愿帮衬她,她是皇亲国戚家的逃妾,身上还背了命案,她也不可能去找宋青阳,将他拉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未跑几步,她才察觉双腿虚软,踉踉跄跄一个前扑,狼狈地扑跪在地。

“你是想回去自投罗网吗?”他叹了口气,起身撵来,在她眼前弯腰伸手,“你淋了一夜雨,正生着高热,别乱动。来我背你,我们接着赶路。”

天明时分,雨停之后,他才察觉宋梨花冰冷的身子缓缓热了,进而滚烫灼人。他抱着她烤火烘衣时,她还烧得说起了糊话。

这般伤了风寒的高热情形,他才经历过。

楚昭宁一巴掌打开他的手,冲他嚎啕大哭:“马车没了,过所没了,钱也没了,县主的信也没了,我还杀了人,你让我怎么去均州送信?你说,我怎么去均州送信?”

他骚了一骚脸,望她讪讪一笑:“都说不必送信,你还去什么均州!”

楚昭宁勃然大怒,大哭着将他扑倒在地,双手在他胸口乱打乱捶。

“我打死你这个扫把星,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她哭得肝肠寸断。

打吧,他没丢下她不管,背着她淋着大雨走了一夜,她也不忍心往死里打他。

骂吧,他说的也确实是事实,可她心里头难受,心痛到五内俱焚。

除了县主的木牒,她什么都没了,莫说去均州,只怕益州都出不去,许还会被官兵捉住,大刀一扬砍了她的脑袋!

这一切,都拜这个獠兵所赐,拜这个扫把星所赐!

他双手护脸,任她拳头在胸口乱锤乱打,一声不吭。

宋梨花生着高热,身上虚软无力,虽乱拳捶他,并无多大力气。

他想着容忍她发泄发泄就好,未料她打了一通,满是泪水的脸晃了几晃,一头栽到他胸口,人事不省。

“百十两金的事,至于你生这么大的的气性?还真是眼皮子浅!”他一手揽上她的腰,一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双目望天,吁出一口悠长的气。

初遇那日,他得她两回糕吃,险险缓回体力,撑到隔日夜里复又见她。

翌日,他劫了她的马车,方才逃出益州城。

在荒山野林里,被她用嘴渡入腹中一粒药丹,解了他的高热,缓了他的伤病之凶。

昨天夜里在宿馆,她又为他杀了人!

“只是,欠你这么多,倒叫本王怎么还?”

-

许因夜里大雨,阻了官兵追缉,他背着宋梨花在官道独行一夜,未见追兵。

天色大明后,官道上流民、旅人行踪渐多,他便不敢再走官道,背着宋梨花改走循官道而附的山野小道。

未时,他背着宋梨花,终于路过一片隐在山间的小村落。

数间草屋、几丛竹院,点缀在一块块金黄的油菜花田之间,望之春意盎然,也看得他疲软的腿再挪不动。

他背着宋梨花挪进纵横交织的金黄阡陌,挨家挨门地找,想替宋梨花、也为自己要口吃喝。

却见户户闭门,叩门无应。

应是眼下正值春耕,村民俱出。

“咯咯咯咯……”

忽闻鸡鸣,他探头往路过的低矮篱笆里一望,见院中养着一群芦花鸡,篾墙边筑着两个稻草鸡窝。

心念一动,他将宋梨花放在院外半凋半谢的桃花树下,伸手轻轻一揪她的脸:“乖乖等着,不许哭闹,本王给你找食去。”

将袍角掖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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