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流春堂。

守门的仍是那个弟子,许是上回被吓得够呛吧,这次他学乖了,请两人在外稍等片刻,自己进去通报。没一会儿便回来,恭恭敬敬让开路。

谢九州很满意,临走前还拍拍他肩膀以示鼓励,只是不知为何,对方莫名抖了一下,头缩得更低了。

他没将这事放在心上,快步跟上凌云渚:“师尊!”

“都准备好了吧?不会出问题吧?”

凌云渚点点头,见他一脸紧张又激动的模样,奇道:“你很兴奋?”

“嗯嗯嗯!”他两眼放光,“总算能让金玉英吃亏了,叫她以前总让我——”

话音随门开的声音戛然而止,方才还被念叨的人下一刻就出现在眼前。金玉英一袭鎏金长裙,镶粉钻,缀彩纱,是没见过的款式,应当又是哪家衣装阁的新品,行步间有清浅淡香悠悠飘来。

“说我坏话呢?”她立在台阶上,居高临下,“你们不是走了吗?”

“马上!”谢九州也没想到能被当场抓包,“……马上就走。”

金玉英冷哼一声,又提起裙摆,炫耀似的晃了一圈:“看出我今天有什么不同吗?”

“不同?”谢九州慢慢皱起眉,迟迟接不出下一句。

“不知道?”金玉英瞪大眼睛,又拎着衣裙晃了晃,“这样呢?感受到了没?”

谢九州更迷惑了,暗自腹诽。

你不是每天都这样孔雀开屏吗?能有什么区别?

眼看金玉英怒意更甚,凌云渚知道说不出来怕是没法进门了,便开口提醒:“味道。”

一语惊醒梦中人!谢九州霎时明白过来:“你换香露了?”

细想来确实如此,金大小姐爱香花爱美人,同样注重嗅觉体验。只是以往,她更偏向果调花香,今日的味道则更淡,透出一股捉摸不透的朦胧,像雪山上的冷昙,孤芳自赏。

“瞧瞧,还是凌峰主厉害,要不人家能当你师尊呢。”金玉英得意道,“温阑特地为我调的雪纺香,还不错吧?”

“什么?”谢九州惊道,“我怎么不知道!”

温阑这些天日日和他待在一起,什么时候调的香?

“哎呦,这话说得。”金玉英嗤笑,“你和人家什么关系?他做事还轮得到你点头?”

若在三日前,谢九州恐怕哑口无言,但今时不同往日,温阑腰上悬挂的玉佩,就是他最大的底气。

“喜欢什么,想做什么,都是他的自由,确实不用问我意见。”谢九州不急不慢道,“不过,关于我和他的关系……”

“……干嘛?这是什么表情?”金玉英突然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你在得意什么?!”

“是没什么好得意的。”谢九州极力装得轻描淡写,偏偏抑不住上扬的唇角,“普普通通的‘道侣’而已。”

说罢,便兀自走上台阶。与人擦肩而过时,挑衅地冷哼一声,徒留金玉英僵在原地,宛若五雷轰顶。凌云渚怜悯地瞥她一眼,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门被重新合拢,流白羽支额倚在座上,面色不见得比上回好多少。见到来人,她有些惊讶:“你们这是……”

“冒昧叨扰。”凌云渚道,“流夫人身体好些了吗?”

“老毛病,不碍事。”流白羽淡笑,“快坐吧,听说你们要回长风门了,怎么还有空来我这儿呢?”

“是我有事想请夫人帮忙。”凌云渚指尖一挑,从领口勾出三生珞,“夫人既识得此物,想必也知道,这里边能藏下太白玉。”

流白羽疑惑于他突然提起这茬,但还是点点头。

“实不相瞒,阴玉就藏在这枚三生珞中。”凌云渚顿了顿,“先前在天机阁,江不渡说了些事,我得去求证一番,随身携带阴玉,怕是个隐患。”

流白羽的眼睛慢慢睁大了,不自觉便直起身:“你……为何告知我此事?”

凌云渚道:“夫人觉得呢?”

他观察得很仔细,可对方并未表露出异常神情,就好像……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我愚笨,听不懂弦外之音。”流白羽笑意微敛,“凌峰主,还请直言吧。”

凌云渚就直言了:“我想请夫人保管这枚阴玉。”

“……为何?”

“方才说过了,随身携带阴玉,是个隐患。”

“越是隐患,越说明此物的珍贵。”流白羽叹了口气,“当今天下,谁不眼馋三枚太白玉,谁又不想开启云墟境,逐鹿群雄。我们交情不深,你将阴玉交予我保管,不怕我私吞吗?”

“我听闻夫人深入简出,也清楚夫人的为人。”凌云渚道,“时间紧迫,阴玉之事马虎不得,除却夫人,我不知还能托付给谁。”

流白羽迟迟未言,不知在思考些什么。她眼珠很黑,皮肤却白透如琉璃,一动不动时,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像摆在架上被人遗忘的傀儡。看久了,便觉得那张面容有些古怪,明明是笑着的,但倘若遮住下半张脸,眸中唯余冰寒。

凌云渚心上一紧,有些狼狈地移开视线,给了谢九州一个眼神。后者收到暗示,开口道:“流夫人,这事儿就我们三人知道,等我师尊办完事,肯定以最快的速度把阴玉带回去,绝对不会出岔子的,你就答应吧。”

趁他说话的功夫,凌云渚把东西拿了出来。阴玉爆出一圈紫光,又很快收回去,乖乖躺在他手心。

流白羽看着那扇状白玉,终于道:“好吧。”

“我会尽力护好它。”她抬起手,阴玉便缓缓飞向那处,“但愿你不会后悔。”

“既然做出了这个决定,不论结果如何,我都不会后悔。”凌云渚起身,“多谢了,流夫人。”

流白羽微微一笑,摸了一下掌心凉玉。

出了门,凌云渚重重松下一口气,发觉自己僵了身形。说来也怪,流白羽瞧着一副手无寸铁的模样,相处下来竟会有这么大的压力,也不知从何而来。若是没有旁人陪同,他压根不敢独自面对。

“那个……师尊。”谢九州突然开口,“我们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

“风险必然存在,但我们没得选。”凌云渚道,“除却这个,你还有更好的办法么?”

谢九州沉默片刻,摇摇头。

“那不就行了?”凌云渚道,“更何况,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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