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山上小雨淋漓。
雨水打在落地窗上留下蜿蜒的曲线,鼻息里充斥着泥土湿润的气息。
温言临近中午回了老宅,和江庭礼一起吃完午饭后,被他叫去茶室下棋了。右手边泡了壶武夷岩茶,杯盏上升腾着热乎乎的热气。
围棋是他十七岁刚来北城的时候学的。
那时候江庭礼没怎么管过他,只安排了人时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同时让这些人带他学习各种课程,让他至少看起来像个富家少爷。
围棋原本不在这些课程范围里,只是因为江庭礼喜欢,所以那些人也让温言学了。
不过温言一直不感兴趣,学得并不用心,水平只刚好够和江庭礼有模有样地来上几局,偶尔还能赢上一次。
待第四局开始,还没到十个回合,江庭礼淡声说:“你急躁了。”
看棋路能看得出人的脾性,还有当下的心境。
这是当时的老师和温言说过的话。
兴许是苏董夫妇马上就要来了,一想到即将要和江庭礼摊牌了,他就难免有些紧张激动。
不过他依旧不动声色,回忆江庭礼走下的每一步,说:“你也是。”
不仅是从棋里看出来的,也是这段时间里温言经常随着江庭礼出入集团总部,他在无数虚与委蛇中看到的。
虽然房地产的落寞是不争的事实,大部分基业单薄的,现在都已经面临垮台。但豪政终究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况且旗下涉猎的行业众多,还有一搏之力,依旧是受人仰视的老牌企业,不容得轻视半分。
所以在江庭礼带领众人寻找广阔出路的同时,还有许多人在背后虎视眈眈盯着江庭礼的位置。
这些人或是江家的那些远房亲戚,或是董事会难以清理的老油条们。
尽管江庭礼掌握了几十年的绝对话语权,但如今终究是上了点年纪,一个人单打独斗也有些力不从心,否则也不至于让温言现在就跟着他一起接触集团内部了。
他微微抬眼,打量了半晌温言看似温顺的眉眼,“你有什么想法?”
“我——”
“咚咚。”
管家在外面敲了敲门,“苏董、苏夫人带着苏小姐来了。”
温言顺势止住话头,江庭礼也没再问,正要起身出去迎接,苏竞胜一把推开门,“江伯伯新年好!”
嗓音洪亮,气色红润。
大概是已经把压力都给到了自家爸妈身上,她自己是无事一身轻了,看起来状态非常好,倒是苏董夫妇看她的时候有些复杂,但很快就隐藏起来,客套地互相拜年说了两句吉祥话。
苏竞胜凑过来看棋局,“还下围棋啊,真是好兴致。”
江庭礼邀请:“来一局?”
“别,我对围棋那是一窍不通。”
苏竞胜当即摆了摆手,江庭礼便又看向苏董,“老苏你来一局?”
“别嫌我棋艺差就行。”
苏董直接落座,江庭礼转而吩咐:“江言,你带小胜出去走走,还是你们年轻人有共同话题。”
照旧是给他们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
只是放在现在,温言不觉得还有他们相处的必要,犹豫片刻正想拒绝,苏竞胜却欣然点头:“好嘞江伯伯,那我们出去了!”
茶室外没什么人。
苏竞胜左右看了眼,嗤声:“你不会还真想留下来吧,不怕待会儿江董发火?”
温言摇头:“你们都在,他不至于。”
江庭礼到底是个要面子的人,要是真为了一桩本就还没定下的联姻,当着苏家的面冒然动怒,那也是够丢脸的。况且温言早就做好准备了,即便江庭礼真的要动怒,怒气也是面向他一个人的。
老宅面积大,可供娱乐的却不多。
温言思忖片刻,还是带苏竞胜去了负一楼的酒窖,细心将门反锁上。虽然现在喝不了酒,但至少待在这里清净些。
不过苏竞胜不大满意,双臂环抱:“又只能看不能喝,你这是故意折磨我呢?”
温言当即想到了上次她来酒窖说不喝酒时,略微躲闪的眼神。
想必她那时候就已经在备孕了。
温言给她倒了杯温开水,放到了她手边,“最近还好吗?”
“你是指我,还是指她?”
苏竞胜指了指她依旧平坦的肚子,见温言点了下头,“都指。”
“都还不错,她这几天还算是老实,孕期反应都好很多了,医生也都说她很健康。至于我呢,就是和我爸妈坦白之前有点紧张,不过说出来就没事了。反正孩子都已经在我肚子里了,总不能打了吧?他们也不敢说我什么,怕说了我心情不好,既伤身体又伤孩子。”
总之,她仗着父母的宠爱有恃无恐。
就算苏董夫妇真的不满,也只能往肚子里咽了。
大概这在她看来就是天经地义的,所以只要事情过去了,她就不会再去思考她做得到底对不对了,状态很松弛地靠在黑金皮革沙发里,“你呢?和你喜欢的人怎么样了?”
温言捧着一杯热水,停顿了一两秒,回答:“还好。”
“一点都不坦诚。”苏竞胜还是很敏锐的,挑眉:“你不会也是这样追女孩子的吧?”
温言不暇思索:“不是。如果是她想知道的事,我不会对她有任何隐瞒。”
“那她呢?”
“也是一样。”
说起这些,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过一分一秒的犹豫。
苏竞胜忽然又想到去卢米勒斯的那天下午,想到温言和他喜欢的那个女生一起并肩坐在沙发上的模样,不禁笑起来,“如果是真的,那你们还蛮配的。”
这可能是温言从她嘴里听到过的,最动听的话了。
他扬唇,“谢谢。”
他们在酒窖里待了三个多小时。
起初还会同彼此闲聊几句,后来就开始各自处理工作,谁也不打扰谁。直到苏竞胜收到了苏董夫人的微信,说是要回家了,他们才回到一楼。
三位长辈依旧相处和气,暂且看不出什么异样。
不过临行前,苏董拍了拍温言的肩膀,眼神里闪过了一丝可惜,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有苏竞胜最后又给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也确实要准备好打这场硬仗了。
目送着苏董的车驶离老宅,淋漓小雨又有了变大的趋势。
温言安静跟在江庭礼身后,快要回到茶室时,听他突然说起,“苏董决定放弃联姻了,把桐坪那块地让出来了。”
最近有政策出来,桐坪要划做教育用地,是块好地方。
温言拿不准应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静默着观察江庭礼的神情,见他脸上已经出现了几分不愉,“你早就知道了?”
事已至此,温言直言不讳:“知道,苏小姐一直对我不感兴趣,我也对她无意。如果你需要的是华奕的助力,我们大可以寻找其他更多的方法,不见得非要走联姻这条路,这样的婚姻也不会长久。”
江庭礼嗤笑:“都多大的人了,你们还这么天真,还想谈感情?”
他进了茶室,一口饮尽一盏茶,却浇不灭心口熊熊燃烧的火气。他当然可以接受联姻被取消的事实,毕竟任何合作都有中途取消的可能,更何况这只是一桩本就还没有定下来的联姻。
真正让他不能忍受的是,温言居然真的敢隐瞒他。
他背对着温言,面向落地窗外的连绵不绝的雨水,反问:“是太久没有安排人时刻盯着你了,让你觉得你自由了。手下公司有些成绩,让你觉得翅膀硬了。所以敢背着我,跟苏小姐私下商议取消联姻了?你给了她什么好处?”
温言并不想透露他和苏竞胜的协议,也没必要去反驳他的结论。
毕竟江庭礼的猜想都是正确的。
他只是问:“你依然觉得谈感情很愚蠢?”
江庭礼脑海在一瞬间里闪过三十年前,那个女人的脸。温言和她长得很像,就连性格也很像,唯独不像的,是他做事没有那个女人那么狠心、那么决绝。
他笑得嘲讽:“不愚蠢吗?”
温言很果断地摇头:“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有感情。如果真的所有人都只谈利益,那这个淡薄的世界实在很可悲。”
“你真是天真。”江庭礼嘲他。
不过温言坦然地收下了这份评价,“随你怎么想,如果你需要助力,我可以帮你找到助力。但联姻绝对不可能,不论对象是苏小姐,还是另外任何一位小姐,都不可能。我的婚姻只能由我自己做主,永远不可能被冠上联姻的名头。”
江庭礼转过身,仔细品味他这一番话,“有喜欢的人了?”
温言听不出他究竟知不知道这个人就是黎语,暂时也不想把黎语牵扯进来,与他无声对峙两秒后,反驳:“这重要吗?”
江庭礼没有回答,只是说:“联姻不影响你们在一起。”
从某方面来说,温言甚至能感受到江庭礼这是往后退了一步,但他嫌恶地皱起眉头:“你不觉得恶心吗?”
江庭礼凝视他,“能有什么比集团的未来,比权势更重要?”
“是吗?”
温言低眸笑了起来,拳头却握得很紧,“所以当初在她怀孕的时候,你也是这样对她不闻不问,毫无顾忌地在外左拥右抱?难怪她怀了孕反而开始想方设法逃离你,甚至抹杀掉这段错误,把我丢到垃圾桶旁边,最后还丢了她自己的命。”
过去的种种画面再度席卷而来,江庭礼仿佛能看到女人哭嚎的脸,对着他伸出长长的手臂,掐上他的脖子,怨毒地说要他一起去死。
这是很长时间以来,他深夜的梦魇。<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www.nmxs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