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隼作为北苍的发端,过往与鬼鹫战乱不休,老教首在任那一战,鬼鹫不敌青隼,几乎有灭族之危。
因而他向大梁,向海琅王府求救时,抱着孤注一掷的决心,献上了于他而言最高的谢礼。然而,这一切被老海琅王的谎言摧毁,鬼鹫人终究用自己的血肉,认清了这世间最冰冷残酷、却又颠扑不破的真实。
你不杀人,人便会杀你。
“王府守卫森严,侍女与婴孩失踪后,老海琅王曾派人搜寻,但那时她已逃回王城,销声匿迹,而你只要见过老王妃,便能看出,解玄与她生得极像。他的血脉,不会有错。”
因此,真正的海琅王长于鬼鹫,成了日月教教首,而侍女的孩子,做了推翻宁安帝的乱臣。两人的命运被交换,又出奇地在镜鸾之变时相合,成为一对君臣。
或者说,是解玄有意接近,成了海琅王的谋臣。
乌云聚顶,似乎将有一场暴雨。乐绮眠怔坐在马上,却不是为这调换命运的惊天玩笑而出神,而是,若此事为真,意味着血统不正的海琅王,没资格坐上皇位,如今龙椅上那人,也是欺世盗名之辈。
这件事,乐承邺可知晓?如果知晓,仍将海琅王扶上皇位,那是比谋逆更险恶之举。若不知,被蒙在鼓里直至被杀,这一生,可称一句荒诞可悲。
然则无论哪种,都只让他的罪孽更深重,让他助海琅王攻破奉京的举动,更不可饶恕。
“你还不相信?”闻师偃观察着她,话音逸出淡薄的讥嘲,“三年前,曹病已派人截杀你与乐斯年,探听私库下落,如不知海琅王身份有异,为提前销毁证物,为何这么做?往深了想,梁皇急于杀死武安侯、制衡曹病已,是否也因,他早知海琅王血统不纯?”
他说得不错,但文臣武将、数万兵丁,将一个血统有异的乱臣扶上皇位,此事太过荒谬。
若非种种线索表明,他的话并非空穴来风,乐绮眠不可能信一个字,只会认为,这是闻师偃抚拢她的谎言。
乐绮眠说:“是解玄,让你将这些告知我?”
闻师偃道:“我是为帮你,才言明实情。因为军粮案,我与解玄已不可解绑,你欲杀他,对我没有好处。”
乐绮眠说:“武安侯早知此事?”
闻师偃道:“如果不知,他为何将账簿藏于私库?因为海琅王父子的身份一旦泄露,直接动摇大梁根基。”
乐绮眠静默须臾,似抱着最后的怀疑,轻声问:“我兄长,也知?”
这个问题,倒让闻师偃安静下来。但即将开口,他脖颈忽被掐牢,傅厌辞冷晦的视线扫过,收紧了手:“你信他,还是信你父兄?”
可乐承邺与乐斯年,不是她父兄。
乐绮眠神情虽无异,握缰的手却紧缩,那双惯来灵动的黑眸空洞地望着他,轻轻摇头:“让他说下去。”
傅厌辞微微蹙起眉,欲封住闻师偃口鼻,可他已沙哑道:“海琅王父子是混血的杂种,没资格为君,解玄起事再合理不过。武安侯铸下大错,也尝到了苦果,但你还有得救的机会,何不与解玄联手,拿回梁君夺走的一切?”
乐绮眠无法否认,这是个极具吸引力的提议。以乐斯年的性情与如今兵力,要扳倒道圣遥遥无期。但投向解玄,却有更多可能。
何况,武安侯知道真相却将她养在身旁,用心难测,乐斯年难道就能一尘不染?
傅厌辞听到“混血的杂种”时,眸光有一瞬闪动。但看向乐绮眠,她淡静如常,似不知这侮辱有多恶毒与轻蔑,仍认真注视闻师偃。
“三年前,乌铎废了我一双腿,不能上阵杀敌的闻家子,与废物没有两样。父亲将我抛弃在王城,我亦打算了此残生,是解玄找上我,告诉我,”闻师偃似感慨,也似引诱,“我助他攻克西北,他助我夺得家主之位。父亲重伤,三弟被囚,我做到了。”
“只要你助我脱困,我以闻家家主之身起誓,你想要的,我与他定会助你拿下。”
闻仲达已无生路,闻师俭因袭击肃王下狱,闻师偃阴差阳错被推上家主之位,但要彻底吞下泽州,靠兵马不够。贩卖军粮只是表象,解玄其实是助他收服教内势力的人选。
待他与解玄掌控边境两地,助她杀道圣,并非不可能。
傅厌辞道:“说完了?”
闻师偃说:“你不要听信肃王,他只会害......”
傅厌辞用闻师偃的外袍封了他的口,但当他要将人击晕,乐绮眠用玉钩挑开那团布帛,勒马停步:“你带着他,走不出王城,将他交给我。”
明亮的剑锋悬在傅厌辞身前,军会上尚温言款款的人,眼下态度遽变,让人始料未及。
傅厌辞道:“能打下奉京,非庸常之辈,他说血统不正,你也如此以为?”
乐绮眠不在乎海琅王的血统,但死去的人不会复活。谁都有资格坐在皇位上,除了摧毁她一切那人。
“我不知道,”乐绮眠的笑渐淡,混乱的线索蜂拥而来,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亲口问一问乐斯年,“但这些事与你无关,你不该搅进当中。”
提到海琅王,她情绪起伏异常激烈,虽然不知为何,但傅厌辞不可能留她一人在此。
玉钩被捉牢,傅厌辞抬掌击晕闻师偃,翻上乐绮眠的马,圈她入怀中,沉声说:“先随我回军中,此事稍后再说。”
乐绮眠被他圈禁在身前,别说逃脱,与他分离片刻都很难。那宽阔的肩完全罩住她,结实的胸膛又抵在背后,随着奔马颠簸,很快撞散她的思路。
“拦下二人——”
漫天箭矢从城楼齐下,傅厌辞穿进巷陌,驮载闻师偃的战马跟了进来,随两人贴墙而立。
这杀机四伏的鬼域魔窟里,能依靠的只有彼此,巷外箭雨滂沱,他和乐绮眠却在暗处喘息。古怪的安定感让乐绮眠渐渐冷静下来,突然意识到,她上了解玄的当。
如果因闻师偃的话起分歧,各自为战,不但她走不出王城,傅厌辞也无法独善其身。
“殿下,”乐绮眠在嘈杂的刀兵声中,贴近他耳畔,叹息般唤,“你能带我离开,对不对?”
她已经分不清,闻师偃口中的谎言与真相,此刻唯有身后的傅厌辞,是真实的。为这一点真,她可以短暂抛下血腥与黑暗的过往,去相信他。
傅厌辞在闻家军冲入巷弄前,低声答:“闭眼。”
“咔——”
无数兵刃直攻二人,傅厌辞用斗篷罩住乐绮眠,冲入敌军当中。闻家军顿如巨兽般吞没那微缈一点,但即将将猎物蚕食殆尽时,血水飚溅,人群从中破开大口,一匹战马撕碎阻碍,穿行而出!
“哗!”
血污溅在斗篷,傅厌辞怀抱她,踏出一条修罗道。
“二人往城门去了,追!”
惊恐与愤怒的吼声从身后响起,战马扬尘而去,直奔城楼。但等候在此的伏兵形成包围圈,将生路堵死,又列阵迫近二人,举剑刺下!
乐绮眠在这生死一线的寂静中,握紧傅厌辞小臂,仰首问:“你当真未带一兵一卒?”
傅厌辞淡淡道:“怕了?”
乐绮眠说:“只是觉得,与我死在一处,殿下应会感到遗憾?”
毕竟,两人分别的时间,已经远超相处,乐绮眠不服管教,也不温柔,和这样的人死在一起,算什么?
傅厌辞紧抱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耳语说:“不会。”
乐绮眠好奇:“为何?”
傅厌辞道:“你不会死。”
也就不会有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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