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025
年轻女孩子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与此同时,一股奇异的、辛辣中带着浓烈香气的味道也顺着门缝飘了进来。
“抱、抱歉,”门内的江察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声音干涩,“我没事,我只是……不小心摔了个杯子。”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他下意识又拉了下帽檐,确保头顶的角完全隐没在阴影里。
接着,他听到门外的女孩小心翼翼地问,语气带着一种努力鼓起的勇气:“我有事想和你说,请问你可以开门吗?你放心,我知道你的情况,我不会……”
江察的心一沉!
“你怎么知道的?!”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慌,“别、别报警,我是……”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变成一阵无意义的呜咽。完了,暴露了!要被当成怪物抓走了!
“我住在隔壁,昨天晚上我听到了。”女孩的声音很清晰,似乎为了安抚他,还特意补充,“你放心,你没犯罪我不报警。”
他的隔壁?501?江察混乱的大脑像是被泼了盆冷水,稍微冷静了一瞬。对,昨晚那声鬼叫……隔壁肯定听见了。
“你是住在501的人吗?”他再次确认,声音依旧紧绷。
“对呀。”门外的女孩回答。
原来如此……是那个女孩子。
她注意到的是昨晚的惨叫,不是指“角”本身?江察稍微松了口气,但紧张感丝毫未减。和一个刚被自己吓到的邻居面对面?光是想想就让他头皮发麻。
“……稍……稍等。”他应道,声音发虚。
门内传来一阵兵荒马乱的声响——踢到东西的闷响、塑料袋的窸窣、房门被用力关上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门锁才“咔哒”一声轻响,缓缓打开一条缝,露出江察苍白紧绷的半张脸,宽大的帽檐压得极低,眼神躲闪。
“……请进。”他说,侧身让开一点空间,身体僵硬得像块木头。
小明的紧张感也没比他好上多少,不过她紧张的原因不同——她是害怕。提心吊胆地走进这个真的“鬼屋”,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泡面和灰尘混合的味道,光线昏暗,窗帘紧闭。
看着对方苍白的脸和绷紧的表情,小明的手有点儿哆嗦地把提着的东西递了过去。用礼物换帮助的道理她还是懂的,而且……听说他需要这个?
“我有事想打扰你……这个送给你。”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友好。
那股熟悉的、霸道的香味更浓了。江察心里那点预感瞬间坐实。他僵硬地接过袋子,低头看了一眼——一个印着醒目红油图案的大号打包盒,店铺名字赫然是“川味毛血旺”。
江察:“……?”为什么要送他毛血旺?他看起来像失血过多需要补吗?还是某种他不知道的习俗?
但社恐晚期患者实在不擅长把这种疑问问出口。他干巴巴地挤出一声:“谢……谢谢!”像捧着烫手山芋一样,飞快地把袋子放到旁边唯一还算整洁的电脑桌上。
小明进入客厅之后,就看见关得严严实实、一丝光都不透的厚重窗帘,理解地点点头。
屋内略显凌乱,桌上躺着一个造型奇特、带着尖尖发光装饰的无线耳机。她的视线在那个耳机尖角和江察卫衣帽子顶出的隐约可见的轮廓之间犹豫了一下,一个大胆的猜测冒了出来。
“这是你之前……褪下来的角吗?”她指着地上的耳机,好奇又带着点求证意味地问道。就像蛇会蜕皮一样,鬼角大概也是可以更新的?
这问题过于荒诞,以至于江察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看着女孩虽然明显有点害怕,身体微微绷着,但还是努力维持平静、甚至带着点求知欲的表情,大脑空白了两秒。
“褪、褪下来的角?”他摸了摸自己帽子上的真实凸起,又看看地上的耳机角,语气充满了自我怀疑和麻木,“……说实话,我也开始怀疑这个了。”毕竟,这相似度也太高了!
小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看着女孩表情似乎放松了一点点,江察藏在帽檐下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他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憋住,往后摘下自己的帽子,声音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试探:“这个角……我头上这个……嗯,你不想说点什么吗?”
正常人看到人头上长角不该是这种反应吧?!尖叫呢?逃跑呢?报警呢?!她怎么还研究起“褪下来的角”了?!
说、说什么?小明也慌了,她以为对方在询问她的意见。好半天,她才憋出来一句自认为非常客观、甚至带着点夸奖(?)的评价:“还……还挺亮的。”
那幽幽的绿光,在昏暗的房间里确实挺显眼的。
江察:“……”他感觉一口老血堵在胸口。难道会为此慌张、觉得自己是世界异类的我才是大惊小怪的那一个吗?这个邻居的神经是什么做的?!
他默默地把帽子重新拉低,几乎盖住眼睛,生硬地转移话题,语速快得有些磕巴:“那……那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我来捡钱。”小明立刻回答,语气带着点小小的郁闷。
江察:“……哈?”
小明看他一脸呆滞,以为他没听清,认真地、一字一顿地重复道:“我、来、捡、钱。”眼神无比诚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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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小明是不想来的。她是真的怕鬼,做鬼互不打扰的邻居本以为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她也并不打算逼着自己这么快就完全克服恐惧,懂得慢慢来的道理。
但现实是,总会有太多东西能够打破计划。例如空空的钱包,相连的阳台,以及一株过于活泼的花盆盆栽。
半小时前。
[花匠-皮皮]:朵朵长出来了吗?它高兴吗?它送给你金币了吗?
小明犹豫地看着阳台上那株一夜之间长出来、足有两掌高的植物。粗壮的花茎顶端托着一个大大的、仿佛纯金打造的花盘,白色的花瓣懒洋洋地摊开着,散发出一种慵懒又尊贵的气息。她早上出门早没注意,现在一回来才发现这盆栽已经“茁壮成长”得太过分了。
[小明]:我没有看见金币。为什么会有金币?它只是一朵花呀。
皮皮回复得十分理所当然。
[花匠-皮皮]:它当然是一朵花呀,它是金盏花!金盏花高兴了,会送给人金币的!
[花匠-皮皮]:这是主人少年时培育的品种!(*^_^*)皮皮本来想送大嘴花,但主人说这个就好,你会更喜欢这个!朵朵喜欢光(太阳和月亮都爱)!记得浇水哦!如果没看到金币,就在周围找找,它有时候扔得比较远!
然后,小明就真的找到了一枚小小的、金灿灿的硬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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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掉在了你的阳台上。”小明向依旧处于石化状态的江察解释道,指了指阳台的方向,“我们的阳台距离很近,所以我过来麻烦你了。”
江察:“……”
“我可以去你的阳台上捡我的金币吗?”小明看他没反应,只好继续追问,眼神清澈又执着。
江察仿佛被按下了重启键,喉结滚动了一下,发出几个模糊的音节:“啊?……唔。嗯嗯,可以……可以。”他现在只想赶紧结束这魔幻的对话。
但小明没动。她担心地看着傻乎乎、一动不动的江察,提醒道:“那你要稍微躲开一会儿,或者做一下防晒吗?”她指了指窗帘,“阳台有阳光会进来的。”听说鬼被阳光晒到会蒸发掉一点点呢!多危险!
江察愣愣道:“不……不用。”
他这么说,小明也就尊重他的想法。不过她还是有点担心,于是只小心翼翼地拉开了一点点窗帘缝隙,自己像条灵活的小鱼一样钻了出去。
没想到江察也跟了出来。
一室户的小阳台当然很狭窄。站两个人就已经满满当当,几乎转身都困难。江察按理说应该对这种近距离接触十分紧张,但他此刻已经没有紧张的空间了。
“呜哇!——什、什么鬼东西?!”
刚跟到阳台的江察像被电流击中般猛然后跳,后背“咚”地撞在客厅门框上,指着小明的阳台满脸惊恐:“那那那……那是什么?!你……你阳台上……!”
你一个鬼要说别人是鬼东西吗?小明转过身,顺着他的手指仔细看了看自己的阳台,一脸茫然:“只有我的盆栽呀。”朵朵多漂亮,金灿灿的。
江察看着小明那理所当然的表情,他沉默了一下,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你管那叫……盆栽?”
小明挠挠头:“是呀,怎么了?”
“你确定你要管那个有眼睛有嘴还笑眯眯的玩意儿叫盆栽?!”江察这会儿说话都顾不上社恐结巴了。
这话说的,什么叫那玩意儿呀?小明不满地看着他:“朵朵是花,那就是盆栽没错呀。”
有花盆,有土,还有花。不管从哪个层面来定义,这都是一盆盆栽!
江察:“……”
“……我明白了。”江察喃喃自语,“我觉得……其实我不用太担心我现在的状态。”毕竟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这样的人存在着,相比之下,他长个角简直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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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邻居,你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可怕。”捡回那枚金币,小明离开前真诚地说。“你是个好鬼,记得要吃毛血旺啊,好好活着……额,死着?”
所以这到底和毛血旺有什么关系?江察想吐槽,但他张了张嘴,又说不出来,把自己脸都憋红了。
“我……我大概不是吸血鬼。不用血……”他只能苍白地、试图划清一下物种界限。
吸血鬼是什么鬼?鬼还有这么细的分类的吗?小明作为人类不知道这个,但鬼自己肯定比她懂得多。因此小明受教地点点头,追问:“那你是什么鬼呢?”
江察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帽子下的角,感受着那真实的触感。“魔鬼吧……某种魔鬼吧……”他自暴自弃地说,或者干脆是网络电子鬼、社恐自闭鬼……随便吧!
强制接触多少有一点脱敏的效果。现在小明已经不像开始那么害怕他了,可能也因为这位鬼邻居一直表现得比她还要紧张和无害的缘故。
“我叫小明。”于是小明大方地自我介绍道。
“我、我叫江察。观察的察。”江察也小声报上名字,这是他第一次对邻居说出自己的名字。
“你好,小明。”他试着说,声音依旧很轻。
“你好,江察。”小明回以笑容,声音清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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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之后的几天,小明每天都能从朵朵那里拿到一枚沉甸甸的金币。
不知为何,无论小明把花盆在阳台上转多少个方向,这些金币总是在半夜精准地掉落在隔壁502的阳台上。
也因此,她被迫和邻居江察多见了几面,稍微熟悉了一些。敲门也不再需要做那么久的心理建设,一句“江察,捡钱啦!”就能搞定。江察也会提前帮她把金币收好。
虽然皮皮信誓旦旦地表示这些金币可以改善她的生活,但事实上小明完全不知道这金币该怎么花出去。
——它们看起来像真的金子,但上面的图案古古怪怪。她尝试在楼下小超市买瓶水,老板拿着金币研究了半天,哈哈笑着还给她:“小姑娘,拍戏道具啊?做得挺真!我们这不收这个。”小明只好把它们小心收在一个空糖盒里。
她还是在继续找工作,试图填补空空的钱包。
有一天,当小明又一次来捡金币时,江察终于忍不住鼓起毕生的勇气和好奇心,小心翼翼地问:“那个……小明,为什么这朵花……会长金币?”
实际上也搞不懂其中原理的小明,只能眨眨眼,用皮皮的话理所当然地回答:“因为朵朵是金盏花呀。”
江察:“……我见过金盏花。”你骗不了我。
“新品种就是这样的。”小明肯定道。
当时江察的表情十分一言难尽,但他默默地闭上了嘴。他自己头顶着个像无线耳机的魔鬼角,其实也没有吐槽小明的立场。
不过……金盏花?还有这个长相?为什么即视感这么强?卖花的人叫花园戴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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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察那边有了些新的麻烦,来源是他自己。
当他身上没什么问题时,江察其实从未觉得自己缩在家里几年不出门有什么不妥之处。他习惯了这种安全、可控、边界清晰的茧房生活。他在凭借自己的意志过自己的生活,也有固定的兼职养活自己,更不用说最近接的新工作。
在当代,人是可以几乎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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