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的清晨,笼罩在一层薄如蝉翼的雾霭之中。

西湖像一位尚未完全醒来的美人,静谧地卧在群山环抱之间。

湖面平滑如镜,倒映着天空由深蓝向鱼肚白过渡的微妙色彩,远处保俶塔的倩影朦朦胧胧,苏堤白堤隐在雾气里,只露出蜿蜒的轮廓。

空气清冽湿润,带着湖水微腥又清新的气息,以及冬季草木休眠的冷寂味道。

几只早起的鸬鹚蹲在残荷的枯梗上,如同黑色的逗号,点缀着这片淡雅的水墨画卷。

临湖的一家精品酒店顶楼餐厅,拥有绝佳的观景视角。

巨大的落地窗外,西湖的晨景如同一幅徐徐展开的淡墨山水画。

陆烬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是一杯不加糖奶的黑咖啡,氤氲着苦涩的香气。

他穿着简单的黑色高领毛衣,外面搭了件深灰色的羊绒开衫,姿态挺拔。

目光落在窗外虚无的某处,似乎在看那缓缓消散的雾气,又似乎穿透了雾霭,落在了更远、更不确定的地方。

指节分明的手指无意识地轻叩着光洁的桌面,频率稳定。

他对面,李昂正小心翼翼地对付着一份看起来相当精致的班尼迪克蛋,水波蛋颤巍巍的,荷兰酱流淌下来。

他手忙脚乱地用叉子去接,眼睛却瞪得溜圆,时不时瞟向自家导师,一副消化不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自从昨晚在飞机上,陆烬用平静无波的语气,简单告知他此次临时改道杭州,是为了找一个“可能遇到麻烦”、“需要确认一些事情”的年轻女孩后,李昂的嘴巴就没合拢过。

脑子里上演了至少八十集狗血连续剧,连空姐送来的飞机餐都食不知味!

“所以……”

李昂终于憋不住了,放下那把他觉得格外难用的银叉,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和按捺不住的好奇。

“陆老师,您……您完全不知道那女孩现在具体在哪儿?住哪个酒店?或者……她家具体地址?就凭一个城市名,我们就飞过来了?”

这简直是比他看过的最离谱的浪漫电影还要离谱!

这完全不符合陆烬教授一切行动基于充分数据调研和严密逻辑推演的作风!

他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昨晚没睡好出现了幻听。

陆烬端起骨瓷咖啡杯,指尖感受到杯壁温热的熨帖,抿了一口。

深灰色的瞳孔里映着窗外渐渐明亮的湖光山色,没什么情绪,却比平日多了一丝难以捕捉的凝滞。

“我知道地址。”

他语气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实验数据。

李昂更震惊了,差点碰翻手边的橙汁:“您知道?!那……那您是怎么知道的?”

他简直好奇死了,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那个女孩到底是什么来头?

能让万年冰山、社交范围仅限于学术圈和必要工作联系的陆教授,不仅多管闲事,还神通广大地搞到了人家在杭州的家庭住址?

难道陆老师除了是科研大牛,还是隐藏的私家侦探?

这信息获取能力也太逆天了!

陆烬没有回答李昂的这个问题。

事实上,在决定南下杭州的那一刻,他就联系了仍在清大的苏教授。

电话里,他直接请求苏教授帮忙询问沈清砚在杭州的家庭住址,理由用的是“有些关于之前学术交流的后续材料,需要转交给他妹妹,听说她家中有些变故,或许直接寄到家里更方便”。

这个理由不算完美,但足够正当,也符合他一贯的作风。

他没有提及任何私人层面的原因,尽管他知道,以苏教授的敏锐,恐怕不会完全相信这个说辞。

苏教授在电话那头显然非常惊讶,甚至停顿了几秒才回应。

“陆烬?你和沈家那孩子认识?还知道他妹妹?”

语气里充满了意外和探究。

陆烬和沈清砚,一个是常年待在极地搞研究的冷门学者,一个是国内崭露头角的年轻商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有私交的样子。

陆烬没有多做解释,只是平静地重复了请求,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苏教授虽然疑惑更深,但出于对这位昔日得意门生的信任和了解,还是通过学院的关系,很快问到了沈家那座位于西湖畔知名别墅区的地址,发给了他。

陆烬的视线从窗外收回,落在自己咖啡杯深褐色的液面上,那里映出餐厅吊灯模糊的光晕。

冰大那个环境科学的交换项目,申请截止日期就在不久之后。

而语言成绩是硬性门槛,必须在申请时一并提交。

他记得她曾提过原定的考试日期,也记得她眼中那种破釜沉舟的决心。

如果沈清澜因为至亲离世这场突如其来的家庭变故错过了原定的考试,又没有及时报名下一场……

那么她所有的挣扎努力,忍下委屈与不甘换来的经济支持,以及那份他从她偶尔抬起的眼眸中看到过的渴望,都会化为泡影。

时间,确实不多了。

每一分钟的流逝都意味着机会窗口的进一步收窄。

这个基于事实和逻辑的认知,是他做出这个看似冲动甚至有些违背他自身原则的决定背后,一个非常现实且具有分量的驱动因素。

他并非全然感性行事,只是将“确认她是否安好”以及“提醒她时间节点”纳入了需要优先处理的待办事项,并赋予了较高的优先级。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出现在餐厅入口处,略作逡巡,便径直朝他们这桌走来,步伐沉稳却带着一种明显的压迫感。

是沈清砚!

他显然刚从外面进来,身上还带着清晨室外的寒气,大衣的肩头凝着细微的露珠。

脸上没有惯常那种游刃有余的、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的浅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毫不掩饰的审视和警惕。

目光锐利如鹰隼,迅速扫过李昂,最终牢牢锁定在陆烬身上。

他走到桌边,没有寒暄,甚至没有在意是否打扰了别人用餐,开门见山。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压力,直接压向陆烬。

“陆教授,真巧。或者说,不巧。我能问问,您突然出现在杭州,还下榻在离我家不到两公里的酒店,是有什么指教吗?”

他的语气算不上客气,甚至有些生硬,充满了保护者对潜在威胁的本能防御和隐隐怒意。

一个对他妹妹表现出不寻常关注且背景神秘的年长男人,在这种敏感时刻出现在家门口,由不得他不高度戒备。

李昂在旁边看得心惊肉跳,手里的叉子差点掉进蛋液里。

哇,这气势……这抓奸……

不对,这护妹狂魔的即视感!

空气一下子变得紧张,他连呼吸都放轻了,恨不得自己变成墙上的装饰画。

陆烬放下咖啡杯,杯底与瓷盘接触发出极轻微的一声脆响。

他抬眼看沈清砚,神色平静无波,仿佛对方咄咄逼人的态度和话语只是微风拂过湖面,激不起半分涟漪。

没有试图解释或缓和气氛,也没有绕任何弯子,直接给出了答案,简洁得近乎冷酷。

“我想见你妹妹一面。”

沈清砚显然没料到他会如此直接,如此不加掩饰,甚至可以说是无视了基本社交礼仪中的迂回与铺垫。

他愣了一下,随即嘴角挑起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带着明显的嘲讽和质疑,目光更加锐利。

“见我妹妹?陆教授,以您的身份、年龄和阅历,私下要求见一个还在读大学、刚刚经历家庭重大变故、情绪极不稳定的女孩子,恐怕不太合适吧?也容易引人误解。”

他特意强调了“年龄”、“身份”和“阅历”,将这些词汇像子弹一样射向陆烬,目光如炬,试图逼出对方的破绽或一丝心虚。

“据我所知,您比清澜大了足足八岁。这份突如其来的‘关心’,是不是有点超乎寻常了?甚至……让人不得不怀疑其动机。”

他将“动机”两个字咬得格外清晰。

李昂在旁边听得倒吸一口凉气,内心疯狂呐喊。

八岁!年龄差!

修罗场!导师被当面质疑动机了!

完蛋了要打起来了吗?我该报警还是该录下来当课题研究素材?

他的手悄悄摸向了口袋里的手机。

然而,陆烬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被冒犯或动摇的痕迹。

他甚至没有去接沈清砚关于年龄差距、身份差异和潜在动机的尖锐质疑,仿佛那些话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噪音。

他只是略微调整了一下坐姿,然后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语气平稳得没有一丝起伏。

“我要见沈清澜。”

他顿了顿,深灰色的眼眸直视着沈清砚因愤怒和警惕而微微眯起的眼睛,声音低沉清晰。

每个字都像经过精密仪器测量后投下的冰冷砝码,带着绝对的重量。

“你知道,无论你是否帮忙,无论你持何种态度,我都会见到她。”

这句话没有任何激烈的情绪,没有威胁,没有恳求,甚至没有多余的解释。

它透出的,是一股基于绝对实力、清晰意志和某种不容置喙的自信。

他不是在请求许可,甚至不是在寻求合作,只是在陈述一个即将发生的事实。

沈清砚的同意与否,合作与否,只会影响这个过程是顺畅还是曲折,却无法改变“他会见到沈清澜”这个最终结果。

沈清砚脸上的嘲讽之色渐渐凝固,转化为一种更深沉的凝重。

他紧紧盯着陆烬,试图从对方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找出哪怕一丝破绽、心虚或情绪波动,却只看到一片深潭般的平静和毋庸置疑的坚持。

这个男人,和他平时在商场或学术圈遇到的那些或圆滑、或强势、或精于算计的对手都不一样。

他不按常理出牌,目的明确到近乎偏执,沟通方式直接到近乎粗暴。

却又奇异地让人感觉,他并非抱有猥琐或恶意的企图。

这种强烈的矛盾感和不确定性,让沈清砚的警惕心升到了最高点。

同时,也让他清醒地意识到,面对这样一个目标明确、意志坚定且显然不惧任何阻力的男人,简单的言语阻拦或警告,可能真的无效。

他需要更切实的手段,或者……弄清楚对方真正的底牌。

两人之间陷入了一种无声的对峙。

餐厅里轻柔的爵士乐和远处其他客人低声交谈、餐具碰撞的声响,反而衬托得这片靠窗的空气更加凝滞沉重。

最终,打破这片窒息般沉默的,不是沈清砚的妥协或更激烈的反对,也不是陆烬进一步的解释或行动。

而是命运一个微妙的、仿佛早已写好的转角,在杭州冬日的夜色中悄然展开。

……

那一天对沈清澜来说,是漫长而灰暗的。

爷爷的葬礼筹备占据了大人们所有的精力,家里人来人往,空气里弥漫着香烛、鲜花和压抑低语混合的气味。

她像一具被抽走了所有活力的游魂,穿着素黑的衣服,礼貌而机械地应对着络绎不绝前来吊唁的亲友,接受着那些千篇一律的“节哀顺变”、“保重身体”的安慰。

内心却是一片荒芜的寂静。

那场被她错过的雅思考试,像一根淬了毒的刺,深深扎在心底。

希望碎裂的声音,反复回响。

傍晚时分,压抑和窒息感累积到了极致,几乎要冲破她勉强维持的镇定外壳。

她需要空间,需要氧气,需要彻底逃离这栋此刻每一寸空气都浸染着悲伤记忆的房子。

逃离那些或真心怜悯,或只是客套的视线。

沈清澜换上一身毫不起眼的黑色卫衣和运动长裤,戴上兜帽,像一抹幽灵,悄悄从别墅的侧门溜了出去。

沿着后花园一条鲜为人知的小径,埋头跑向了不远处的西湖。

寒风掠过光秃的枝丫,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天色已晚,冬日的湖畔游人稀少,只有零星几个不畏寒冷的跑步者和依偎着的情侣。

清冷的夜风带着湖水深重的湿气和寒意扑面而来,吹散了她的兜帽,吹乱了她的长发,也吹得她裸露在外的脸颊和耳朵生疼。

她开始奔跑,沿着昏暗路灯照亮的湖岸线,漫无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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