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早已被驱逐,天空只余灰烬的颜色,浑浊与沉重覆盖了每一寸视野。空气中尘埃弥漫,它们无所顾忌地漂浮、旋转,将一切都染成了垂死般的昏黄。废墟之上,尘埃竟也显出几分诡谲的舞蹈姿态。
那座傲然矗立的教堂早已变成了断壁残垣,巨石堆叠如山,彼此倾轧,狰狞地暴露在污浊的空气里。曾经高耸的尖顶,如今正斜斜插在一旁房屋的残躯之中。
伊尔蹒跚穿过废墟,脚步踏在碎石瓦砾之上,每一步都引来细碎的塌陷声。脚下,昔日圣洁的彩绘玻璃已碎成齑粉,它深深嵌入泥泞,灿烂的色彩被死死封存,如同殉葬品。
新历13278年,最后一位人类阖上了双眼后,英雄的时代落幕了。
阿希尔失踪,卡修斯带着眷属们离开了温彻,唯独伊尔始终坚守在这里,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执着什么。
权柄崩坏了,但它并没有消失,不死的诅咒与刺骨的疼痛依旧每天都在折磨着他,伊尔游荡于残垣之间,就像一只孤魂野鬼,连魔物都对其失去了兴趣,正如它们所说的:失去希望的人最不好玩了,便任由其苟活着。
他来到教堂外的草地上,虽然现在这里一片荒芜,但他还记得原本这是一片樱花林。
樱花林……想到这里,伊尔的唇角扯出一抹苦笑,思绪被拉回百年前。
自从莉莉卡来神域学习神术后,他就不让阿希尔再来了,尽管如此,对方还是出现在了这里,并正巧与她相遇了。
阿希尔的目光始终落在少女的身上,伊尔在心中叹息,他知道阿希尔在想什么,正是因为这样自己才尽量避免二人相见。伊西斯一直是他心头的一根刺,莉莉卡的出现无疑是将这颗刺推进了更深的地方。
在得知自己正在教授莉莉卡神术后,阿希尔来神域的频率更勤快了,伊尔不忍心拒绝。他清楚莉莉卡能带给对方慰藉,也希望好友能够拾起责任,不再自我折磨。
阿希尔为莉莉卡死板的生活增添了许多乐趣,他放荡不羁、幽默风趣,重要的是在与他相处时,她能短暂脱离责任的束缚,得到真我。
伊尔心中苦涩,但他并不明白是因为什么,仅仅是莉莉卡的注意从他身上被分走了吗?他从前根本不在意这些,就像伊西斯的目光没有一刻不在注视着阿希尔,后来他才知道是因为什么——
阿希尔是她的亲弟弟。
作为最信任的伴生眷属,伊尔始终保守着这个秘密。
唯一双生的神明,然而其中一方自出生起就没有灵核,若是以神明的身份生活,阿希尔根本不可能融入其中,于是伊西斯以眷属之名将他包装了起来,隐瞒所有人真相,包括阿希尔本人。
之所以向自己倾吐一切,只是因为她实在无法承受亲人不能相认的煎熬而已。
对于伊尔来说,他们两个是亲人,伊西斯偏爱阿希尔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了。
为什么莉莉卡却不一样呢……伊尔望向窗外的樱花林。
空气里浮动着清甜而微凉的气息,是初春特有的味道。林间无风时,花瓣悄然挣脱枝头的依恋,悠悠荡荡地飘落。它们轻盈得不可思议,以一种近乎静止的优雅姿态,徐徐投向大地织就的柔软绒毯。
少女正拿着书在树下小憩,风沙沙吹过书页,也卷起一地花雨,花瓣似乎格外留恋女孩的发丝,为她单独抖落一片瑰丽。
伊尔抬眼往树上看,哪里是花瓣的偏爱,阿希尔正悠然躺在树枝上,用神术裹挟着风儿玩弄莉莉卡的头发,他的嘴角噙着笑意,眼神是伊尔从未见过的温柔。
院外春光大好,好到伊尔觉得刺目。
见莉莉卡真的睡着了,阿希尔才蹑手蹑脚地从树上落下,坐在她身旁为她遮挡阳光。
轻柔的粉雪落了她满身:发梢、肩头、手心。阿希尔拾起莉莉卡发间的花瓣,视线顺势停留在她的脸颊,他屏息。
那是一种近乎纯洁的美,柔软的耀眼长发松松挽起,几缕发丝垂落,流淌着阳光般的光泽。眼睫浓密纤长,因闭目在眼底投下一小片蝶翼似的阴影,再往下……
桃粉色的唇像初摘的花瓣,远比他指尖衔的更娇艳,阿希尔红了耳朵,只觉得空气甜腻腻的,一种陌生的暖流席卷全身,最后化为了一股冲动。他慢慢靠近莉莉卡,一个极轻的、不易察觉的吻落在了她的唇畔,像蝴蝶扇动翅膀,短暂地让人无法捕捉,等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时,他扶着额头消失在了樱花树下。
伊尔就在远处的回廊愣愣看着,异样的情绪简直要将他吞没了,耳畔只回响着嗡嗡的声音。
此后他勒令阿希尔禁止进入南境,自己则寸步不离地守在莉莉卡身边,然而莉莉卡的话却越来越少了。
“为什么最近你不愿意和我说话了?”他问。
莉莉卡支支吾吾地说:“因为你在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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