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在宅子最偏僻的一角,连着三五间,其中一间柴堆早已清空,堆放着小山般的花土和黄泥。

屋里站着七八个健壮大汉,穿清一色深褐短打,脚边散落着锄头、花铲、小车等物,萧鄞也换了身短打,孟书瑶问医馆的花农娘子借了套利索衣裳,跟在他身后走进柴房。

地底传来轻巧叩击声,四长一短、连续叩击三次,两名大汉立即上前,蹲下摸索、刮去一片浮土和花泥,再各拿一根撬棍、慢慢撬开。

原本严丝合缝的地面,撬开个三尺见方的洞,两大汉合力将撬起的石板挪开。地底溢出晕黄灯光,紧跟着,伸出颗熟悉的脑袋。

卢韶君满脑袋满身灰尘,跳上地面大口喘气:“开个盖板真麻烦,差没闷死我,怎么不用铜铁、嵌个拉环那种?”

“这间屋子堆花土用的,铜铁都容易朽坏”,萧鄞一边帮他拍灰,一边笑道,“材质不同的话,敲起来声音不同,容易被查到。”

卢韶君伸展四肢热身:“现在给它填上,也好睡个踏实觉。”

忽然瞥见站在后边的孟书瑶,讶然拍了一下萧鄞肩膀:“你怎么这样,拉人下水都拉到公主头上了?”

萧鄞笑了笑:“开始填吧。”

这是条方形地道,可容一辆小推车通行,直通一墙之隔的卢昭君私宅。

“奴籍非手持书面任命,不离主家的属地,否则视为逃奴,被抓回去不仅会被处以极刑,协助、包庇、私藏逃奴的人也会受牵连。”萧鄞挥汗如雨,不断从推车里铲出花泥和黄泥,紧跟着有大汉用木杵捣实,一层一层、忙而不乱。

孟书瑶会意:“有人逃脱,首先被查的就是逃奴同乡、还有沾亲带故的人。”

对西陵奴来说,同乡、有足以藏人的大宅,可太容易查到蓉娘头上了。

“我就是这样被拉下水的”,卢韶君一边夯土,一边骂骂咧咧,“那年他说送我一套房,可把我乐得……虽说在城西,可这个地段也紧俏难买。又跟我说,别挂自己名下,找个良籍的伙计、随他去官府过户,我还当在灵昌置产有什么讲究,原来是你想藏人……”

“是不是把你摘出去了,我就问,是不是没让你担干系?”萧鄞理直气壮道,“地道是过户前挖的,那伙计全家早被我送到阊江,就挂个名,在这儿像模像样看宅子,怎么查也不到你头上。”

孟书瑶听他们斗嘴,憋笑憋得痛苦,又好奇:“怎么扯上昭……王后嫂嫂?”

卢韶君更愤怒:“前年昭君与陛下订婚,我带她来灵昌小住过一段时间,想种个花花草草。这家伙没办法,只好如实相告,谁知昭君也是个惹事精,说空宅还是不太保险,不如放到她名下……”

“她不知道庇护逃奴是大事?”孟书瑶一震,感觉全身血液滚沸,失声惊呼。

“知道啊,可就算有翔实证据,谁敢去招惹储君的未婚妻?”卢韶君站在原地喘气,不断擦汗,“昭君一直觉得,国人生计困难、自卖为奴便罢,可西陵国破家亡,那些人作为战俘被强卖至此,强留有损阴德。”

卢韶君拿起铁锹继续铲土,摇摇头长叹:“那丫头说什么‘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又说什么‘积善之家,必有余庆’,读书读傻了……”

孟书瑶陡然愣住,两幅画面在眼前晃悠,一幅是大渡口初见、仙女似的闺中幽兰,一幅是疏影花榭、强颜欢笑的憔悴王后……

可悲,人的热血会慢慢变凉;更可悲的是,凉下去的血总不甘、时时想再度沸腾。

“这儿脏,往后边站些。”萧鄞虚虚一扶,示意她站到自己身后。

孟书瑶发着呆、迟疑许久,见卢韶君停下来歇息,便往后退了几步,退到拐弯处对他使了个眼色。

萧鄞:“……”

怎么是个人都比自己讨她喜欢?

他脸上蹭了好几块泥灰,这一愣怔,汗珠扑簌簌往下掉,他看着拐弯方向,信手一抹……

“噗——”孟书瑶正敛眉思索,见他涂了个大花脸,忍不住笑出声。

萧鄞憋一肚子闷气,背过身继续铲土:这俩月,她一直这样忽冷忽热,弄得他一颗心也七上八下。

可恶的女人,他才懒得搭理!

“昭君订婚前就知道,后宫不会只有她一个女人”,卢韶君神色泰然,“虽说抬举那几位的时候不那么好,昭君应当不会萦怀。”

果然男子思维,当初卢昭君那眼神,明明是给了真心,嘴上不说,心里也会期待自己是个例外。

孟书瑶暗忖,避重就轻道:“王兄内帷我不便置喙,事已至此,平安诞育腹中小殿下才是正经。”

卢韶君笑了笑:“多谢长公主挂怀,陛下宽厚,昭君怀妊满三月就下诏,传母亲和妹妹入宫陪侍。”

孟书瑶点头,又想到一事:“你的婚事……老夫人总不能一直守在宫中。”

“自然不能,不止母亲、黛君她们几个也要来,婚期是昭君孕前定下,若临时延后、只怕横生枝节”,卢韶君沉声道,“幸亏姨父周全,说阿槿表妹年龄大了,想留她在灵昌议亲……阿槿自小习武,动起手来一个能打十个。”

适龄的表妹,留在王后跟前侍奉,想沾点光挑一门好婚事,道理怎么看都很通。

孟书瑶松了口气,暗叹卢家人果真善于经营、布置缜密。

卢韶君观察她神色,欲言又止,直到她走回转角处,才出声提醒:“公主的好意我们都领了,只是眼下局势,无论是为公主自己、还是卢家,明面上还是不要太挂念此事。”

不等她说话,他压低声音、目光幽沉锐利:“与萧三来帮我亲迎不同,宣国政变后,我们这群人当中处境最危险的,是长公主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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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过年的日子,萧鄞除了上朝就是赴宴,忙得脚不沾地。孟书瑶清闲,偶尔出去串门子、带萧鄞赴宴,大部分时间在暖阁里抱着雪球作画,或召府中女官、管事、嬷嬷、府兵大小统领来书房喝茶,顺便聊聊人生聊聊志向。

雪球过得很惬意,逛到哪儿都能收获鱼干、肉脯或酥饼,那些漂亮姑娘还贴心表示,吃不下可存在她们那,下顿再去吃。短短十来天,它圆滚滚的肚子又胖了一圈。

“别往我怀里跳,膝盖骨快给压折了”,孟书瑶捏捏它腮帮子,“雪球,吃太胖对身体不好。”

雪球贴着她脚边绕行几圈,郁闷地趴在熏笼旁,回想这些天巡视领地、听到那些漂亮姑娘的悄悄话。

“月见和江离也就三等宫女,去了趟珪山,不但成了一等侍女,瞧瞧那衣裳做工、首饰头面,通身气派快赶上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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