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莼进得院门,迎面看见正房里一灯如豆,在夜色中微微颤动。她踟蹰不前了,仿佛那点光亮是坟茔的鬼火,会引她走向死亡的渊薮。才刚分别的予辰热烈的双眸,已如远天里的寒星般遥不可及。暗夜,无尽的暗夜吞噬了梓莼。

她小猫儿似的蹭进屋中,里侧一张红木雕花大床上横躺竖卧着两个人,床头茶几上的鸦片枪余温尚存,老翠烟嘴儿泛着油腻的焦黄。房里烟雾缭绕,一股昏头涨脑的腌臜之气直熏得梓莼几欲作呕。见她进屋,床外侧躺的男人匆忙坐起身来,以手作梳抓弄了两把头发,随即抓过床脚上丢做一团的蜀缎罩袍披在亵衣外头,昏黄污浊浸透色欲的朽目不住打量着梓莼,目光犹如无数滑腻的触手,令梓莼恶心畏惧,恨不得马上夺路而逃。这样的目光几乎贯穿了她有生以来的过往岁月,如影随形,无处不在。

“妈,我回来了。我,我先去睡了。”梓莼说着话,脚底下可就要退出正房了。“大小姐怎么这早晚儿才回府啊?如今学堂里功课竟这么忙了?”床上的男人说话间已然穿戴停当,遍体奢华考究的绫罗绸缎依旧难掩他身上那股猥琐肮脏的下流气息。梓莼蹙眉不语,急欲转身离开这个令她窒息的泥淖。正当此时,床上的妇人不紧不慢地吐出两个字儿来:“慢着。”音量不大,掷地有声。梓莼瞬间仿佛被她施了定身法般,背转身僵立在房中。

那妇人不过四十几岁年纪,宽额头吊梢眼,眼眉流转间尽显妩媚。突兀高耸的颧骨使她整张面庞平添了好几分凌厉,高挺顺直的鼻梁在接近尾端时略微上翘,倒呈现出一种娇俏可爱的弧度。鼻头不大不小,再向下是一张嘴唇极薄的樱桃小口,此刻正负气般紧抿着。

男人滴溜溜来回瞥了这娘俩好一会子,方自解嘲般嬉皮笑脸道:“得嘞,我先走一步,我先走。大小姐,坐这儿好好儿陪你妈说会儿话。孙太太,再会!”旋即从帽筒上取来一顶瓜皮小帽扣在头上,匆匆去了。男子掀帘子出门时,梓莼下意识向里闪了一闪,避之唯恐不及。

“怎么这时候才回?”男人去远后,孙太太看定女儿,幽幽问道。“和先生同学们办的刊物,明天出刊,所以…………”“送你进洋人办的学堂,是干什么的?”孙太太颇不耐烦地打断梓莼,不自觉间提高了嗓门儿。梓莼沉默了,只以母亲听不到的音量轻轻叹了口气。

孙太太起身,披了件黑底儿缀满绣金蔷薇的真丝睡衣,下地倒了盏半冷透的残茶,呷了一小口,才接着对梓莼说道:“你妈我卖血卖肉伺候男人这些年月,拉扯大了你,供你识文断字进学堂,眼瞧着你马上毕业了,我呢,也该着歇歇儿了。”梓莼只觉字字扎心,一身一体俱已堕入万丈冰窖之中。

打从她依稀有记忆起,家里就频繁出入各路陌生的男人。这些男人有老有少,有的干净清爽,有的龌龊邋遢。等到大些懂事了,梓莼开始本能地厌恶起母亲与这个家,八岁那年妈妈曾为此狠狠扇了她一个耳光,恶狠狠地告诉她这些登堂入室的男人都是她们娘儿俩的恩客,是爷。要没了他们,她和妈妈早已饿死街头。也是从那一次,梓莼坐实了妈妈恨她,正如恨她那从未谋面的爵爷父亲般,恨不得没有生下她。

“今儿穆老爷跟我提起,永丰泰的钱掌柜又要纳小,托他给寻么着,只拣那年轻有学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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