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灯影寂寂,无声洒落白色餐桌。

宁朝慢吞吞吃着碗里的白粥,吃粥时,他有一句每一句地拉着姜南西聊天,问她这几天去了哪里,干了什么。

姜南西给他冲999感冒灵,冲好放到他手边,水汽蜿蜒向上飘升。

她情绪没有起伏地说了几个地方。

宁朝听完轻嗯了声,表情没什么变化:“那我再带你逛逛别的地儿。”语气平常的像是一切都没发生过,他们只是在商量下一个游玩的地方。

但是姜南西却说:“不用了。”

宁朝动作倏然停住,抬起眼眸看向她。

姜南西微微低下脑袋,视线垂落在自己身前的半截桌面,宁朝看不清她的神情,只知道那三个字她说的很坚决,没有丝毫犹豫。

宛如利刃,把两人刚才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再一次捅得支离破碎。

宁朝放下勺子,从眼神到语气都平静:“让你不开心,不是我本意。”

他以为姜南西还在纠结环球那天的事。

有再多的解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宁朝不希望姜南西在北京最后的记忆,是不快乐的。

气氛一阵静默,宁朝眼神没松,给姜南西时间,也给自己时间,他觉得自己像在等待一场审判。

“宁朝,我不讨厌你。”好半天,姜南西终于抬起头,她直勾勾看向宁朝,眼角微红。

她轻轻地说:“你知道的,我不讨厌你。”

宁朝觉得,一念生,一念死也不过如此。

说完,姜南西胸口小幅度的起伏,似是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

好似这里是一个诡谲的魔窟,周遭的空气随时间流淌渐渐抽离,稀薄得令人窒息,无形的压迫感倾覆而下,逼迫他们必须在此时此刻袒露心扉。

宁朝不说话,姜南西大脑杂乱无章,她试图让自己冷静。

这几天她一个人逛了北京许多地方,重新找回高浓度的自我,在这些无法稀释的自我意识里,她慢慢看清了数日以来思维左右互搏的真正原因。

姜南西知道自己已经变得勇敢了,但是还不够。

她咽下口水,做了个很明显的、鼓起勇气的动作。

姜南西重新看向宁朝,眼神触碰刹那,她眼中的难过让宁朝心尖一跳。

姜南西说:“其实我在很早以前,就遇到过同样的选择,要爱情还是事业,当时我选了爱情,可是你现在也看到了,我选错了,所以这一次,我一定要选事业。”

“宁朝,我不讨厌你,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她又重复一遍,不同于刚才的怅然,现在她的眼神,是坦白的、清澈的、毫无保留的,“可是我对我自己没有信心,没有办法进入一段才刚开始就要异地的感情,我过去的恋爱不是异地都一团糟,更不敢保证我能隔着几千公里能谈好一段恋爱。而且,我不确定以后自己的工作和生活怎么发展,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所以我也不能说等稳定下来再和你怎么样,这样太自私了,对你来说不公平。”

这一个多月来,姜南西积攒了一些勇气。

这些勇气可以支持她奔赴一段新的生活,毕竟,新生活的航向在她手里,她可以完全凭借个人意志和选择自主掌舵,决定去往哪个方向。

而感情是两个人的事,任何一方心生摇摆,或者妄然决定后续,都是不负责任的行为。

姜南西心里清楚,宁朝会无条件把决定权交到她手里,正因如此,她不能不对宁朝负责。

而她也怕,任何一方为了这段感情做出退让,如若往后没有得到期待的结果,如果因此生活不那么如意,会不自觉归咎于当初的选择,后悔因为对方而做出的决定。

她惧怕这种可能。

另一方面,姜南西无法确定新生活一定是好的,未知总是难料,要么功成,要么身败。

“樊老师和你爷爷都开导了我许多,甚至当当,他们的生活态度都很大胆,敢想敢做,都鼓励我要往前冲。”姜南西停了两秒,她心跳无比的快,慌张,焦虑和不安统统抵着她胸口,快要喘不上气。

但不心虚,她看一眼宁朝继续说:“但我还是会悲观,还是很胆小,做不到那么勇敢,我暂时只敢想这一次,如果失败摔跤了,将来也许还会爬起来接着走这条路,也许就灰头土脸地滚回来干编导,但这都是以后的事,我不想去想,现在在我面前摆着的,就只有这一次。”

人之常情,勇敢一瞬间,支撑一场破釜沉舟的豪赌。

人并不是只有一次机会,而是如果失败,难免受挫,难免自我怀疑,难免会陷入痛苦和脆弱的深渊。

有的人会拍拍身上的灰继续向前,有的人可能就此一蹶不振。

姜南西知道自己说得很乱,可是已经想不出更好的语言。

但是宁朝听懂了,也懂了她为什么那样的难过。

姜南西七零八落的话,真正想表达的是——她做不到彻彻底底的勇敢,所以这一次机会才最珍贵,因为它出现在她最勇敢最义无反顾的时候。

至少在当下,她愿意为此付出一切。

所以她会难过。

最终,姜南西淡淡说:“对不起,我没得选。”

空气默了几秒。

如果宁朝没有听错的话,他应该是被拒绝了,但他内心毫无挫败,并且竟然有一种该死的成就感。

如果是刚认识的姜南西,面对这样一个问题,她要么什么都不说当机立断地拒绝,要么害怕伤害他所以接受,然后背地里独自消化掉所有的挣扎情绪。

而无论是哪一种,显而易见的,她都不会真的开心。

现在不一样,姜南西学会了表达,她愿意向他展露一个完完全全的真实的自我。

屋内静冷,屋外的云白了又白。

姜南西心情惴惴不定,她感觉到沉默的时间很长,不知道为什么宁朝一直不说话,觉得他大概是对自己失望了,也做好了宁朝跟她说“好吧我知道了”“谢谢你那就这样吧”“姜南西我有点看不起你”诸如此类的话,然后两人好聚好散相忘于江湖的准备。

结果打死没想到会是:“姜橙子,你想去看昙花吗?”

“什......”姜南西嘴唇微张,不知道他突然搞哪一出。

宁朝已经起身拿外套,不过是给姜南西拿的。

“走。”他把外套披到姜南西身上,牵起她胳膊带着她走向门边,拿起玄关上的车钥匙,关灯开门。

氧气灌进来的时候,姜南西被吹醒,她双手并用拉住宁朝:“我们去哪儿?”

“你可以理解成——”宁朝唇边带笑抬起头,皱眉低嗯了有两秒钟,似乎在思考,接着,在昏暗的环境里,他低下头,眼眸明亮如点星辰,像穿越黑暗坚定拥抱她的一抹晨曦:“这里太闷了,我带你逃出去。”

在宁朝身上,姜南西有过很多难忘的瞬间。

但真正让她念念不忘的,是那一晚,在一场沉重而压抑的对话后,他带着她逃离那个滞闷逼仄的空间。

那个夏晚,空气像吸饱雨水的海绵,蝉鸣在马路上炸开火星,夜风荡过街道,推着他们不断向前,一切都变得不重要,只管向前,带走所有色彩,世界在他们身后褪色成原始的偶氮片。

姜南西想,这是一场盛大又浪漫的出逃。

被带进什刹海小院里的时候,姜南西对看昙花这件事有了实感。

所有灯光都被关掉,整个小院坠入墨色,只有墙角葡萄架下,悬着一盏小灯,灯光惨淡,恰好笼在那盆昙花孤零零的一个花苞上。

“它什么时候会开?”姜南西蹲在地上问,她声音很轻,像飘落在地面的葡萄叶。

宁朝蹲在旁边,替她拢了拢身上外套:“老爷子说就今晚,你带相机了吗?”

姜南西说:“没有,这个行吗?”说着她举起手机。

“行,待会儿开了给他拍个一秒两秒的。”

姜南西迟疑地“啊”了声:“这......不好吧。”

宁朝说:“反正昙花一现,管他呢。”

风掠过葡萄架,枝叶的影子在地上摇曳,昙花的花苞蜷缩如婴儿握拳,叶脉在灯下泛着冷玉般的青。

深夜清寒,姜南西的睫毛沾着水汽,但她没去管,也不敢眨眼,定神看向即将开放的昙花,像看一朵聚在墙角的月光,怕一小心,它就悄然从人间溜走。

同样的景象映入宁朝眼底,让宁朝不禁回忆起大二那年。

他想起他奶奶躺在病床上的最后时刻,心电图曲线渐趋平直,那时候呼吸机的警报声,遽然和此刻昙花裂瓣的轻响隔空重叠。

在姜南西看不见的地方,宁朝喉结滚动,他用掌根压下眉心,也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

“姜南西。”宁朝叫她名字。

“嗯。”姜南西回答,手指无意识碰到石阶上的苔痕,凉意渗进指甲缝。

“还记得在岔道古村的时候,你问我为什么喜欢苹果吗?”

“记得。”

宁朝的话裹着深夜的湿气,但平缓,像直接从心里拿出来:“我爸妈都是医生,从我有记忆开始,他们就一直都很忙,经常要去外地出差,一年到头见不到几面,所以我是跟在我爷爷奶奶身边长大的,不是宁原驰和宁天骄三天两头回一次什刹海那种,而是常年常年待在他们身边。”

可以算得上是某种形式的留守儿童。

“可能是因为这样,所以我奶奶很担心我,就会自然多偏心我一点。有一天她去上班,单位同事给了她一个苹果,据说是外地同事研究出来的新品种,很甜,老人家舍不得吃想拿回来给我,但是不巧,那天北京下了大雨,她骑的自行车坏在半道上,于是我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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