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宣政殿。
迷迷糊糊间,宋嫣觉得好吵,有个男的声音好大。
“皇兄,哈哈哈……你知臣弟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吗?”
还没睁眼,耳边就灌入一阵癫狂的笑声。宋嫣悠悠转醒,感觉脖子钝痛,这是在哪里。
这笑声,很熟悉的腔调,好像是相王。
对了,相王。宋嫣猛地清醒,雨夜召见、相王森冷的眼神,还有突如其来的一掌。
她努力看清眼前的景象,富丽堂皇的宣政殿内,皇帝端坐于龙椅之上,面色铁青,左侧是脸色苍白的太后。
大殿中央,柱子旁傲然站立着的,正是相王。他身旁还站着二皇子宋禺,身后林立着持戈披甲的士兵。
这场面,宋嫣立马领悟过来:我去,相王和二皇子这是要谋反啊!
不是,相王逼宫,捆她来这里做什么?!
要死别带上她啊。
她想起身偷摸偷跑,才发现动弹不得,手脚被绳子捆缚住了。
“阿澈,这么多年了,哀家该补偿的也弥补你了,为何就不能放过你兄长呢?”太后在座上说得痛心疾首。
“母后!”相王厉声打断,手直指凤座,“最该反省的就是您!您一味偏心骄纵他,明知他性子扭曲阴暗,一意孤行扶他登上高位。是您给他的权力,让他变得无法无天,为所欲为!”
太后扶着凤座起身,“这些年来,你要什么,哀家何曾吝啬?你不想见齐云那孩子,哀家也将她接到身边抚养多年……”她的目光忽然转向宋嫣的方向。
宋嫣急忙闭紧双眼,生怕让人知道她苏醒过来了。
“你兄长年轻时犯下的错,他早已悔改多年,何苦要与这些外臣勾结,祸乱我南梁根基。”太后苦言相劝的话语,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
他们说的都什么跟什么啊。
宋嫣将眼帘虚开了点缝隙,边八卦地听着这场皇室秘辛,边观察着殿内布局,寻找可能脱身的机会。
“母后你休替他开脱!让他自己来说!”
“皇兄你扪心自问,你对得起臣弟我吗!”
“是朕愧对于你……”皇帝痛苦垂头。
在相王与皇帝接下来的对峙中,一个令人心惊的真相慢慢浮现。
原来当今圣上宋澄有个难以启齿的癖好,他专好人妻。
在他还是皇子时,不论是身边近臣还是府中幕僚的女眷,多有被他染指、玩弄甚至侵犯者。
这种荒唐,在他登临大宝后,因身份所缚,不得不有所收敛。
相王与王妃的隔阂,也源于此。
杜筠,是相王年少时就爱慕的姑娘。他深知杜家三小姐生来感性,对此佳人,需攻心为上。
为了让她心甘情愿地嫁予他,相王费尽心思,甘愿折节下交,与她两位兄长成为挚友,只为能常入杜府,好在她心中多留几分印象。
真诚打动了佳人。后来,他与杜筠新婚燕尔,举案齐眉,算得上恩爱两不疑。
那段日子,是相王人生中最明媚的时光。
直至王孺人之事横生枝节,夫妻间才生了嫌隙。那一年王府夜宴,相王醉得不省人事,将王孺人错认成王妃。一夜荒唐后,王孺人有了身孕。
此事过后,曾满含爱意凝望他的王妃,眸中的情意自此蒙尘,不复往日温情。
相王悔恨不已,无数次想去解释,去乞求原谅,却被王爷的尊严与做错事后的愧疚死死绊住脚步。
挣扎一段时日后,他选择了抛弃尊严低头,一心只盼能与妻子重修旧好。
那夜,他备下酒菜,在庭院的暖阁里邀杜筠一叙。
相王握着她的手,将心底的纠结与悔恨尽数剖白,祈求她的宽宥。
许是他的诚恳触动了她,也或是酒意上了头,杜筠那双总是疏离的眼眸里染上了薄醉,颊边飞红,看得他心动不已。
他们已经太久没有这般亲近了。
他扶着她走向床榻,帐幔低垂,温情脉脉。
此时,下人却在门外急报,京郊大营的副将有紧急军务求见。他看了看榻上面若桃花的妻子,叹了口气,替她掖好被角,转身去了前厅。
待他处理完军务匆匆返回,见方才侍候的下人面色惨白,吞吞吐吐地禀报:“方才陛下来过。在书房未见着王爷,便……便往暖阁去了。”
忆起皇兄过去的特殊癖好,一股寒意瞬间窜上相王脊背。杜筠还在暖阁里!他几乎是踉跄着冲了回去。
推开房门,眼前的一幕成了他余生无法摆脱的梦魇。烛光下,那龙纹衣袍与杜筠的衣衫刺目地交缠在一处。
他僵在原地,只觉得一颗心被生生剜出,死死咬着牙关,直至口中弥漫开血腥味,眼中最后一点光也熄灭了。
自那以后,相王再也无法坦然面对杜筠,心结日夜缠绕着他,愈收愈紧。
而杜筠,以为那夜与她温存的是相王,对真相一无所知。
杜筠被诊出喜脉,她十月怀胎,满心欢喜地生下宋嫣。
这个孩子,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相王那夜的耻辱。他恨,恨宋澄,更恨这个孽果的存在。
宋澈无数次想过要了结这个孽种。可每当看到杜筠轻抚着肚子,一脸欣然满足的神情,他便下不了手。
他选择了沉默,将这蚀骨的痛苦连同对宋嫣的厌弃,一并埋入心底。他自暴自弃不断地纳妾,生下了几个庶子庶女。
这桩悖逆人伦的旧事,成了他余生一切痛苦的根源。
宋嫣听得脑子都要炸了,什么狗血的身世!
所以,她是皇帝与杜筠的女儿?!
过往种种,一切她觉奇怪又说不清的点,似乎都能解释得通了。
长久以来皇帝对她无缘由的和蔼,关爱,甚过相王。
书阁大火时,皇帝想杀韦丛岩,自己救了韦丛岩,彼时宋嫣还总担心皇帝会不会因此私底下报复她。
没有,皇帝当做无事发生,对她一如既往地和蔼,有求必应。让宋嫣曾一度怀疑,这场大火,到底是不是皇帝在背后主使。
宋嫣那时入宫请旨,求皇帝为她与韦丛岩赐婚。
此举不是出于莽撞,因宋嫣深知她素来得宠,予取予求,料定他不会驳回。万没想到,皇帝第一次对她沉下龙颜,断然拒绝。
宋嫣明白了,皇帝那时并非因皇家声誉而拒绝。
若真为此,她从前那些荒唐行径,就不会屡受袒护,早该被严加惩戒。
所以,真相是皇帝意在铲除韦家,他的女儿,又怎能嫁入韦家?
宋于微这个例外,是因作为一个同样有特殊癖好的人,皇帝知宋于微的虐性,于韦府不会受到伤害,反能成为一颗帮助他对付韦家的棋子。
才应允了这桩亲事?
然后是太后,宋嫣过去的理解也错了。
她以为太后很宠爱相王这个幼子,但听相王话里的意思,太后一向偏心皇帝。
故太后待她比别的宗室女都要亲厚,不是因为亏欠相王?而是出于对长子皇帝的偏爱?
太后知晓相王恨意难消,不忍见皇帝的血脉在仇视的险地中生长,才心生弥补,自小将宋嫣接至永宁宫抚养,以便让她远离相王?
最后是相王,宋嫣以前觉得相王对她这个女儿太刻薄冷漠,一直是仇家一样的态度,就一重男轻女的封建余孽。
现在她想改口,这是位还算有善心的男士。
这么多年来,面对挚爱与贼人所生的孩子,给了她嫡女的名分与尊荣,让她在府中锦衣玉食地长大……
宋嫣在他眼皮子底下活到现在,真的多亏了他的克制和痴情。
宋嫣自己代入相王的处境,觉得就算她不言不语,仅是往那里一站,也足以让他觉得刺眼加碍眼,厌烦至极。
算是懂相王为什么看她这么不顺眼了,他们这种关系他要能看顺眼了,那定是心理出问题了。
谈及心理问题,宋嫣也算知晓南梁皇室频出变态的根在哪里了,就在这位伦常混乱的皇帝身上,上梁不正下梁歪。
宋嫣头皮发麻,此时,所有的真相都背离了她过去的认知和理解。
她好想拉管事人出来问问,他们穿书局的混乱解决完没!
能不能把原书内容修复出来,给她瞅瞅啊。
她不想再一无所知,懵然地接受各种精神创击啊!
“皇兄,你岂止是对不起你臣弟!”相王的眼里布满了血丝,“你对不起的人太多了!”
这声怒吼震荡在大殿内,将宋嫣从纷乱的思绪中拽回。
皇帝面色灰败,嘴唇翕动着似要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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