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厚盾
“零一……”
意识浮上来,像一块竭力想要浮出沥青海的碎片。
先是声音。卫醒听到有人在呼唤一个代号,忽远忽近,隔着厚玻璃似的模糊质感。
“零一。”
他睁开眼,世界融化成一条直线,化开了,像滴入水中的黑色油墨,旋转、弥散,成为一片没有固定形状的光晕。墙壁在呼吸,天花板在缓慢地起伏、搏动,如同生物的内脏。
……这是在哪?
神经在集体耳鸣,脑内充满了乱码。东拼西凑来的碎片像失重的垃圾在意识海中飘浮:形似芦荟的巨大莲座状植物、多层真空厚玻璃墙冷色的炫光、医疗手套的橡胶味、火把似的黄绿色花葶……像是来自不同套拼图的碎片,不顾接口形状,被粗暴地拼接在一起,毫无逻辑,却又无比真切。
身体知觉比意识还要沉重。卫醒挣扎着起身,眩晕得昏天黑地,他扶着墙走向朝一面巨大的玻璃墙走去。
他感到自己在坠落。不是向下,而是向两边——
撕扯。
是的,撕扯。胸腔中似有什么东西在将它向那面厚玻璃的外面拖拽,而迟滞如泥的身体又带着无法承受的重量,将他往后猛扯。
“嗬呃……”
手掌脱力地撑在厚玻璃表面。卫醒艰难地抬起头。
朦胧中,他对上一双浅色的瞳孔。
多层厚玻璃相叠,将玻璃外的景物蹭得模糊位移。卫醒见不真切那张面孔,但那双眼睛却无比清晰地穿过真空。
太浅了,卫醒想。浅到衬得虹膜辐射状肌像爆炸后的星线,而中央的瞳仁是个深不可测的黑洞,下一秒就要把他吸进去。
他猛然向某个没有空间概念的方向坠落。接着,一个稳定的触觉“锚点”出现了——右手手背皮肤上,一个冰凉、坚硬的异物感。
是留置针。这个明确的、来自现实世界的物理信号,像一根绳索,猛地将他往回拽。
“不要……”
卫醒惊讶地察觉到这个不想被拽离的声音来自他的身体内部,可他此刻舌根麻木,连吞咽都困难,根本没有开口。
手掌就要被扯离玻璃,他拼命向前抵住,但很快最后一根手指的指尖也被扯离。
只留下指腹的螺纹,一圈圈,徒劳地贴在玻璃内侧。
光晕开始收缩,凝结成急救室冰白的灯条。那些混乱的感官流沙,正在迅速退去。
他死死盯着那圈螺纹。
螺纹变成涟漪向外一圈圈晕开,阔大。
涟漪骤然化作那只瞳孔。这一次,卫醒终于看清了,具象异常。
那眼尾微微上挑,像狡黠的猫。
*************
畸变体的利爪划破雪幕,刺向沈山越的眼眸。
距离太近,无处闪躲。
她听天由命地闭上双眼。
死神般降临的黑暗中,她没有等来意想中身首异处的锐痛。
沈山越睁开眼——扑至半空的巨硕兽躯,竟猛地一滞,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似的,露出了瞬间的迟疑。
雪空中,她感觉出一种诡谲的波动——
是与畸变体出现时破空而出、漾开涟漪反向的,似乎空中的一切物质都正在朝某个信号源点剧烈收缩,像是重物落水高速视频的倒放。
她顺着虹吸的方向看去。
姜弋疏在距她二十米左右之处,侧身弓步,将那面造型奇诡的盾牌稳稳擎在身前。
盾牌厚重的边缘亮着一圈幽蓝的、密集流动的微光,如点燃的星环。与此同时,盾面最薄的中央区域,空气开始剧烈地虚化、凹陷,四周飘落的雪片呈涡旋状改变了轨迹,仿佛空间本身被那盾牌吸食、扭曲,正坍缩成一个无形的漏斗。
沈山越看到不可思议的景象——畸变体似乎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的迫近,那由雪雾凝聚、本已彻底实体化的躯体连连后撤,附肢已重新退作雪片。
它竟再次由实转虚!
然而,像是一头扎进了一片粘稠的非牛顿流体,它这次由实转虚的过程比刚才的虚空显形慢了许多,仿佛被盾牌前方的那片“凹陷空间”稀释了狂暴的动能。
重新凝成的“雪鞭”不再如龙身蝎尾般敏捷。它宛若被蛛丝缠住的巨大蠕虫,围着姜弋疏笨重绕动,试图再次寻找攻击的机会。
就在畸变体找到空当,向他突袭而来时,更诡异的事发生了。
这次,它身体由虚转实的凝聚过程,仿佛受到了致命的干扰——原本逐渐清晰的甲壳、附肢边缘,开始剧烈地波动、弥散,如同水中的倒影被石子打乱。
“嘶——嘎!!!”
凄厉的尖啸从畸变体方向爆开。它似乎极为痛苦和困惑,攻击的“焦点”彻底迷失了。
就在此时——
姜弋疏手臂上的肌肉线条骤然绷紧,盾缘蓝光大盛。他手腕以一个精妙的角度猛地一推——
“嗡——!”
一股无形的斥力场以盾面为中心轰然扩散。空气中飘落的雪花,在距离盾牌数尺之外,诡异地沿弧形轨迹爆向两侧,瞬间勾勒出一个半球形的“绝对领域”。
畸变体像被一双隐形的巨手握住,狠狠向后抛掷。它在空中翻滚,形态在雪雾虚影与扭曲不全的实体间疯狂闪烁,仿佛一套错误的生成程序正在乱码运行。
它重重摔在十几米外的雪地中,身体中央某个部位亮起一个微弱却清晰的幽蓝光斑。
盾缘的蓝光熄火般迅速暗淡下去。姜弋疏持着盾,大声喊道:“快——”
“噗!”
下一秒,腥热的蓝血泼溅在他的颈侧与面颊上。
钩子已然击穿了畸变体的心脏,如毒刺又如铁杵,洞穿过那硕大无朋的躯体。
不知何时突到他身侧的沈山越正握着钩把,大口大口地呼出白气。
畸变体的附肢兀自触电般地抽动,在一阵令人作呕的肌肉反应之后,重重砸在雪面,扬起一阵雪尘。
雪雾如世界的噪点,斑驳而洁白地横在两人中间。
隔着白气,沈山越剧烈地喘息,与姜弋疏对上了眼神。
他不知是面部还是颈部受伤了,红色的血液和畸变体蓝色的血液混合在一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皮肤表面冻成了细密如钻的冰碴。
沈山越想要放下握着钩把的右手,却发现手竟已动弹不得,像一块又硬又冷的岩石。
她用左手照着右腕重重敲了一下,终于脱了柄。然而右手却剧烈地颤抖着,像是每一根毛细血管都被冰凌刺破,痛得钻心挖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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