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黑,卫骁点灯练字,可谓是发愤图强、笃学不倦,只是已经练得两眼无神、精神涣散、万念俱灰……笔尖在纸面划过,已不知写了些什么。

郭燃倚在窗边咔嚓咔嚓啃着竹蔗:“算了吧骁哥,出尔反尔一次无伤大雅,总好过打一辈子光棍儿。”

“闭嘴。”

“咔嚓咔嚓……”郭燃愉快地嚼着,伸长脖子细瞧那纸上划拉的什么。

“嗨哟,这几个字不错,一眼就能认出来,做梦时候写的吧。”

卫骁“啪”地拍了笔:“你他|妈再嘴碎,老子把砚台塞你嘴里。”

郭燃憨笑:“我说最后一句——先吃饭吧,吃饱了才有精神接着做白日梦。”

那纸上写了六个字——“陆菀枝我媳妇”,怎不像是白日梦里飘出来的。

从小到大,骁哥都是霸王,唯独在阿秀身上吃了数不清的亏,他郭燃平素是骁哥最忠诚的小弟,骁哥指东他不敢打西,但事涉阿秀,他就敢冲骁哥乱拳一顿。

因为这个时候的卫骁,是最没脾气的。

往日憨憨的郭燃此刻笑得狂妄,他正看卫骁笑话了呢,忽见门房急忙忙跑过来报:“公爷,归安郡主到访。”

书房死寂了两息。

卫骁坐正,掏了掏耳朵:“你说啥?”

门房提高嗓门儿:“公爷,归安郡主到访。”

卫骁那一脸的精神萎靡瞬间荡然无存,他起身,站得笔直:“说什么呢,听不见!”

门房茫然,忙凑上前来欲再报一遍,却见国公爷把郭校尉一指:“别跟我说,跟那皮痒的说。去,贴在他耳边,大声地吼出来!”

门房照做,凑到一脸懵的郭燃耳边,扯开了嗓子:“郭校尉!归安郡主到访!”

声音之大,屋里甚至有了回音。

郭燃被震得脑瓜子嗡响,一口竹蔗渣喷了门房一脸。

卫骁拍拍郭燃肩膀,认真地理了理衣袖,昂首阔步而去。

陆菀枝坐了辆不起眼的半旧小车,带着曦月和陈安在径直去了常乐坊。

卫骁的府邸就坐落在此。

不同别家高门,这翼国公府前有披坚执锐的将士守门,威武雄壮,气势凌人。

曦月上前叫门,生生被吓白了脸回来。

天已全黑了,卫兵的枪尖泛着森森寒光,叫人见之心颤,好在不消一会儿,便见卫骁脚下踩了风火轮儿似的从里头出来,眨眼冲到了车前。

“这时候了还来找我,让我猜猜,准又遇上难事儿了。”

他朗声笑道。

陆菀枝撩开车帘,便对上一张坏笑的脸,忍不住呸了声:“那我这只白眼狼的忙,你是帮还是不帮。”

单刀直入。

“帮啊。”

“你不问问什么事儿?”

卫骁骄傲地挑眉:“你知道的,我向来帮亲不帮理,你就是要天上的月亮,我也想办法帮你弄下来。”

陆菀枝被他那认真样儿逗乐,趴在车窗上问:“那我现在就要,你给我弄下来。”

卫骁:“好啊!我军中有工匠能做飞火箭,我让人做一大堆,把我绑了轰上天给你摘月亮。”

“噗嗤——”陆菀枝笑得花枝乱颤,可她很快又反应过来,并不该与这讨厌鬼调笑,猛地收起笑容,“好了,你等我下车与你说正事。”

扶着曦月下了车来。

卫骁乐颠颠地引着她就要进门,却见她回头等人,便随她目光看去,只见车帘再次掀开,从里头又下来一个人。

竟是个男人?

卫骁的脸黑冷了下去。

此人虽蓬头垢面,瞧不清楚模样,可就算化成了灰他也认得——这不就是那个在金仙观与阿秀说说笑笑的读书人么。

“我知道了,”他咬紧牙关,“你是趁天黑专程来气我的,铁了心要我今儿晚上睡不着。”

陆菀枝不与他扯这些有的没的,只道:“进去说吧。”

卫骁动了动嘴,没出声,终究只是阴沉着张脸,由着陈安在跟在屁股后头进了大门。

因瞧着天色已晚,再不回去坊门可要关了,陆菀枝就不往里去了,驻足在影壁前头,言简意赅地将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

卫骁这下了然,黑沉的脸变得不那么黑沉。想她赶在这时候过来,是想请他护住陈安在,最好再给条路走。

锐利的眼神在那讨厌的书生身上扫了几下,卫骁没有立即发话。

陈安在心头惴惴,叉手示敬,不敢抬头也没敢吭声,灯笼投下翼国公高大的影子,将他整个身躯笼罩。

活命与否,全在对方一念之间。

但是,他好像哪里惹了翼国公不快。

“既是郡主发话,我岂有不帮之理。”

片刻的紧绷后,卫骁开了金口,“只不过,你们这些读书人都想要功名利禄,可我不日便要离京,只能护你一时,也给不了你功名。”

陈安在忙应道:“功名利禄不过虚妄,小生写农书意在造福天下人,并不求大富大贵。”

“河西你可愿去?”

“小生愿往!”陈安在当即跪下磕头,激动不已,“多谢翼国公救命,小生定倾尽一生报答翼国公救命之恩!”

“是报答郡主。”

陈安在忙又对陆菀枝磕头:“还要报答郡主知遇之恩!”

陆菀枝:“别跪着,起来。”

事了,卫骁当即扭身喊道:“郭子,你安排人明儿就送他去武威,让狗子好生安置他,别埋没了才华。”

一顿吩咐,却发现郭燃并不在侧,卫骁只好换了个人,让将陈安在领走。

赶紧走走走!他看见读书人就闹心。

陆菀枝目送陈安在跟人离去,这才将心放下,从曦月手里取来护膝,笑盈盈捧给卫骁:“我晓得你这字怕是练不成,但也还是给你做好了贺礼。眼下我俩既已碰面,那赌约便当它作废了吧,护膝送你,当是谢你帮这个忙。”

卫骁接了东西,脸上却没见高兴:“不必谢我,我也不全是帮你。民以食为天,这姓陈的肯把心思花在耕种上,我就当他跟咱们是一条道上的,是个人才。”

略一顿,皱了眉,“至于这个护膝,你做它干嘛。我阿奶早年做针线做坏了眼睛,路都看不清,摔一跤摔没了。怎么,你也想摔死?”

“又不常做,偶尔一次。”

“以后别做了。”

“嘁,你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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