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月放下笛子,去厢房看海棠,此时海棠已醒,面色微白,看起来脆弱不堪,很能激起人的保护欲。

她屏退左右,态度诚恳,“海棠,我郑重向你道歉,真的很抱歉让你受到伤害,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希望你能原谅。”

说完半鞠一躬,表达诚意。

海棠怔住,这份歉意真实精诚,不欺人也不自欺,完全没有鄙夷轻视自己的意思。

但王妃的道歉她不该受也不能受,立即起身,却被按回去。

沈明月坐到床边,拉着她的手,“海棠,过往之事不是你的错,不能因为被豺狼咬过就害怕一辈子。顾洲是救了你,你想报答也没错,但报答的方法有很多,没必要以命相酬。人生还很长,你该为你自己而活,去追求你的追求,去实现你的梦想。”

追求与梦想,多么高深的东西,海棠从来没有想过,她此刻倒有些话想说,开口所用的称呼令沈明月没有想到。

“沈先生,这段过往我从未提起过,想忘掉但又那么容易被勾起,就像扎在身上的一根刺,时刻隐隐作痛,提醒着我它一直都存在。”

沈明月:“海棠,你有没有试着面对问题,面对过去,与过去的自己和解,也许才能真正摆脱痛苦。”

海棠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反握住那双温热,“跟着先生以后,我发觉我痛苦时会流泪、高兴时会笑,殿下救了我的命,但是,是先生让我重回人间,重新见到光……海棠该对先生说一声谢谢。”

“瞧你把我说的,跟神一样,我哪有那样厉害,还是你自己坚强。”

沈明月不好意思起来,眼角却噙上了水花,她最受不了这煽情的场面,微笑道:“不早了,休息吧,早些好起来。”

说完逃也似地离开西厢房,泪水无端落下,怎么也擦不干净,直到采菱凑上来,才勉强憋了回去。

“王妃。”采菱奉上手帕。

“没事,被风迷眼了眼睛。”

沈明月抬手、放下,又抬起手才接下帕子,她不接是因为不想承认落泪,接下则是因为这句解释太拙劣。

采菱化身解语花,“王妃,还在气恼海棠?”

一句话击碎沈明月的伤感,泪彻底被收回去,她倒是要看看这自作聪明的小丫头有什么幺蛾子,于是点点头,象征性地擦了泪。

“王妃,恕奴婢多言。”采菱扶上她的胳膊,慢慢朝卧房走,“此番王妃对海棠开恩,之后要立威施压,不能令她得意忘形,要让她知道一切荣宠不仅仅是殿下说了算,更要看王妃的意思。”

这是恩威并施的驭下之术,这丫头倒是研究的精,沈明月继续点头,心中暗叹不如,这才能不出去做官真是可惜了。

她还在等着赐教,就听得采菱说道:“时候不早了,请王妃安歇。”

又吊人胃口,沈明月也不好追问采菱有什么计划,懒散地将笛子递出去,“这是殿下给我的谢礼,好生收起来。”

“是。”

采菱安顿好王妃就寝后,捧着玉笛出去轻轻掩上房门,刚转身就见月影下站立一人,骇得她差点手中不稳,看清身形后赶紧上前行礼,“奴婢采菱见过殿下。”

顾洲盯着刚暗下来的窗棂问道:“王妃睡下了?”

“是,刚刚安寝。”

玉笛在采菱手上,盈盈流光闪现,如雪之灵动,如月之光华,他不死心,“王妃可有说什么?”

“殿下放心,王妃亲自照顾海棠姑娘,姑娘已无大碍。”

这话答非所问,顾洲十分不满,沉声道:“我是问王妃,见到玉笛后可有说什么?”

采菱不知殿下怒在何处,不敢再多言其它,回想王妃拿到玉笛后所说过的话,除了说是谢礼外并没有什么要紧的,她惴惴不安地回答:“没……没有。”

“知道了。”顾洲拿过笛子,转身离开。

采菱辗转难眠,反复揣摩与绍王的对话,怎么也摸不清其中的意思,问“王妃说了什么”难道不是在打探王妃对海棠的态度吗?

她上一个主家就是这样的路子,难道在这里就不灵了?

同样辗转不眠的还有沈明月,白昼里解不开的结,都放到黑夜里慢慢拆解。

长河落,晓星沉,事潦草,心难安。

金乌整装待发,沈明月与莺儿已坐到了豆花摊上,她很是不习惯摊主将豆腐花叫成豆腐脑,听着怪瘆人的,也不习惯豆花是咸的,只看着莺儿吃得香甜。

她的口味受母亲的影响,喜欢淋上花蜜或者玫瑰酱佐食。

隔壁馄饨摊的水开后,她果断地换了过去。

街市逐渐热闹起来,二人转了几个里坊,直到东西提不动才收手,沈明月可是高兴了,钱袋却遭了殃。

这些东西大部分是买给海棠的,沈明月不确定海棠是否真的想开了,担忧海棠只是不想众人伤心才这样说,她要尽其所能将这个人留在人间。

掂了掂剩余的银钱,她对莺儿说道:“你先回去,我去听会书就回。”

“可……”莺儿一只手不稳,夹在胳膊下的纸包掉地,“姑娘自己留下我不放心。”

沈明月捡起包裹,拍拍土有塞回原位,“我这么大个人了,有什么不放心对,没事,去吧。”

说着后退两步,转身就撞在别人身上,她连连道歉:“对不住,对不住!”

被撞的人捂着手骂骂咧咧:“眼睛长后脑勺上了?也不看着点。”

沈明月没了好脾气,回怼道:“眼睛长后脑勺上就能看到你了,是你眼瞎,看不见前面有人!”

也不知男子是理亏还是被震慑到,未还嘴就匆匆离开。

她对莺儿示意无事,抬脚朝玉壶春方向走去。

这半日,沈明月虽在稠人广众之中,然而总觉得孤独得很,好比一个人在清冷的地方感到的那种孤独还要难受。

心思时不时地就想到某人,之后就云飞电逝一般做出无边无际的空想,所以她打算去更热闹的地方看看。

玉壶春,邺京最大的茶楼,每日一大早就会座无虚席,南来北往的客商、本地街坊百姓,聚集在这里喝茶听书,会友言商。

阳光透进窗户,穿过氤氲茶香中,勾勒着雕花屏风的轮廓,沈明月进门就被醒木一震,听得讲古仙用故弄玄虚语调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接着台下响起一片喝彩声。

这是错过了“甘露寺看新郎”一折,沈明月懊悔没早些过来,点了壶碧潭飘雪与两样干果后坐定,等着下一场讲书。

上台的是位留着山羊须的精瘦老者,两耳扇风,细脖凸腮,一拍醒木,朗声道:“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后商周,五霸七雄闹春秋,顷刻兴亡过首。定场诗念罢,大书说来,今日咱不说三皇五帝,也不言夏商春秋,且表一表前朝的北境征战。”

一听“征战”二字,沈明月来了兴致,端着茶水干果挤向离台子最近的位置。

“却说北蛮人犯中原疆土,前朝邵将军临危受命,披甲执锐上阵杀敌,英勇无畏所向披靡,不出三个月便斩杀蛮兵首领,驱逐蛮人出境,身配三尺之剑,立下不世之功。”

沈明月撇撇嘴,这不就是今年的北境之战吗?“邵”、“绍”同音,这将军说的就是顾洲!

若不是她亲身经历过,还真差点被这老头骗了,旋即一想,百姓怎敢便议论当朝事,所以隐去姓名改了朝代。

但他还真能吹,把顾洲夸上了天,不过,说不定也收了顾洲的好处。

沈明月哂笑一声,将剥好的白果放入口中。

讲古仙言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这点小表情没能逃过他的鹰一般的眼睛,他怀疑这姑娘这是对自己水平的置疑,于是更加声情并茂地往下讲。

“但世人不知,这位邵将军能立盖世功劳,原是有神仙相助……”

神仙相助!真是胡邹白咧,沈明月简直要惊掉下巴,瞪大双眼盯着台上之人,且听他会不会编出什么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故事来。

见她表情甚为夸张,讲古仙心中十分不满,但他说了几十年的书,什么场面没遇见过,稳住情绪将折扇在桌上一敲,转移众人注意力,“这神仙来无影去无踪,战时稳坐军中帐,曾交给邵将军一本天书,名曰《胜券》……”

《胜券》?

沈明月正喝着茶,猛然抬头,眼中的震惊难以掩饰,这神仙竟是她自己?

噗!一口茶水喷得老远。

“诶诶诶,你这是做什么?”

对面的男子被喷了一身茶水,跳起身大呼小叫,引得得周圈人注目,讲古仙更是住口,眉间罕见地带上了怒色。

她不好意思地擦擦嘴,送上干果,对周围人揖礼赔罪:“抱歉,抱歉,呛着了,呛着了……台上的先生您继续编,不,不,继续讲。”

台上人气得面若涂脂,脸上的表情似乎写着“我忍你很久了”几个大字,沈明月缩缩脖子,觉得若是再多说一个字,这人非下台揍她不可。

讲古仙讲了半辈子书,还是头一遭遇到这样的听客,他在业界颇有威望,各大茶楼抢着请他来说书,但这个行业终究还是下九流,得罪了客人就是自砸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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