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含章感到自己全身的血液,在箭簇对准眉心的一刹那,彻底冻结了。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具象。

她听见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得耳膜嗡嗡作响,喉咙却紧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穿叶贯虱,没在石棱。

钟含章突然想起片刻前何老二评价孟策纵的话。

是了,片刻前他们还坐在一起喝茶,现在孟策纵却拿箭指着她。仅仅是因为在他心中,她活着的命还不如吴少功死了的命重要,仅仅是因为他想要摆脱这桩累赘的婚约。

眼眶无法控制地涌上滚烫的酸涩。她死死咬住下唇内侧,用疼痛逼迫自己睁大眼睛,不允许那软弱的情绪弥漫开来。钟含章发现自己其实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人,面对死亡时她也会不可避免地害怕,恐惧,落泪。

“放开我,我保你不死,不然你和我都得死在这里。”钟含章身体未动,轻而极快地对张猛说道。

张猛犹豫不定,他看出来雍王不是在虚张声势,但真要放开了人质他和兄弟们又该怎么办呢?他手上的刀松了一瞬,又随即收紧。

“嘣——!”弓弦震响的刹那,张猛知道自己没有犹豫的机会了。

钟含章几乎要阖上眼睛。凌厉的破空声尖啸着擦过耳畔,带起的风刺得面颊生疼。

她感受到炙热的血溅在了她的面上。钟含章不合时宜地想到,人竟然能够感受到自己血的温度吗?

预想中的贯穿与剧痛并未到来。身后却传来一阵诡异的声音。

箭矢没入张猛的咽喉,他一手捂住脖子,一手僵直地伸着,像是要说些什么,又像是要抓住些什么。但传到人耳中的只有“咕噜”般嘶哑而凄厉的怪响,像阴间的恶鬼要找人索命。

不过随着重物轰然倒地的声音落下,那诡异的喉咙再也发不出声音了。

钟含章僵在原地,周围一切都寂静无声。只有颈侧残留的、被箭风掠过的冰冷触感,和脸颊上人血逐渐消退的温热。

终于,她又可以听到声响,是脚步声。

孟策纵放下了弓,正朝她走来。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步伐稳定,仿佛刚刚完成一次最寻常不过的射术练习。

他在她面前站定。残血在钟含章那张白净的面容上显得格外显目,他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皱。

孟策纵拿出绢帕一点一点仔细地擦拭着她面上溅着的血。

“我表现得越在乎你,他便越不会放过你,你也就越危险。”孟策纵平淡地说道。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钟含章解释自己的本意。他救了钟含章,钟含章安然无恙,对于他们的关系来说这件事本应该止步于此。

一滴温热的液体,沉沉地落在他的手背上。

他的动作顿住了。他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抽手,也没有再动。

孟策纵的视线落在钟含章微微起伏的肩线上。他忽然清晰地意识到,眼前这个机敏、坚韧,乃至有着令人恼怒的固执的小姑娘,也不过是十几岁的年纪。

在被箭尖所指、刀刃加颈的绝境里,她也会怕。

一种陌生的的情绪,毫无预兆地攥住了他的心。他生出一股荒谬的冲动,他很想抱一抱她,很想对她说……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在他伸手欲触未触的瞬间,钟含章猛地抬头,扬起手——

一记清脆的耳光,结结实实地掴在他的脸颊上。钟含章用尽了此刻所有的力气,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空气彻底凝固了。

“孟策纵,你刚才差点杀了我!你的箭要是偏一分,现在倒在地上的就是我!你是什么东西,凭什么决定我的生死!”钟含章像是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愤怒中带着一丝沙哑,显得和平时从容淡然的样子完全不同。

张猛死前那血肉模糊的惨状,此刻依然在她脑海中翻腾。这是她第一次直面一个人的惨死,看到了人在死亡面前多么的毫无尊严。她忍不住去想,如果那箭偏了一分,那具蜷缩在地的难看的死尸就是她了。这个念头让她不寒而栗。

而且,她无法不去怀疑,方才孟策纵那一箭,究竟是为了救她,还是想藉机杀了她?

孟策纵的脸偏了过去,愣了一瞬,但那抹异样的情绪很快便被他用惯常的冰冷和嘲讽所掩盖。

“钟娘子说得对。”他的唇边勾起一抹讥诮的冷笑,那笑意却未达眼底,“是本王自作多情,多管闲事了。我就该把你丢在那儿等死才对。”

“有你我死得更快。”钟含章胡乱将面上的残血擦了擦,便朝门外走去。

闻剑一行人忙让开了一条路。方才钟含章扇雍王殿下那一耳光时,他们震惊地五体投地。而殿下反应平平,似也不十分生气,他们更是震惊地无以言表。见钟含章转身,他们忙收回目光,齐齐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

钟含章推开门,便看见裴歆带着一行人等在外面。裴歆懒洋洋地倚在一扇门上,见钟含章出来,便笑了笑:“谈完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钟含章不悦地问道。

“才到,大概是钟小娘子掌掴雍王殿下那会儿吧,我觉得那会进去有碍于殿下颜面,殿下怕是会杀我灭口。”裴歆对钟含章附耳轻声道。

钟含章后退一步,有意以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扬声说道:“司隶大人来得正巧,雍王殿下方才降服了刺杀吴县令的那伙刺客,这便请裴大人将这伙歹人带回司隶府受审吧。”

裴歆脸不红心不跳地露出恰到好处的惊愕神色,仿佛真是一般路过,恰好遇上了这桩差事。

他箭步入内,向孟策纵拱手行礼:“臣见过殿下,让殿下以身涉险,实在是臣之过也。”

“裴大人怎会在此?”孟策纵冷言。

“回殿下,臣今日正好在这春水楼,听闻楼上有打斗声,便带人上来瞧瞧。毕竟在臣治下,少出些乱子总是好的。”裴歆神色不变。

“裴大人落落君子,光风霁月,竟也有逛花楼的癖好?”孟策纵语带讥讽。

雍王殿下也不遑多让啊!我们俩现在都在花楼,你还带着未过门的王妃,就别五十步笑百步了吧!裴歆默默腹诽,但这话他是没有办法说出口的。

“殿下说笑,不过闲暇与同僚小聚罢了。”裴歆睁着眼睛说瞎话。

孟策纵被钟含章方才那一巴掌搅得心烦意乱,没心情和裴歆这个人精兜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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