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月儿的琵琶弦断了。

那是一把老琵琶,有了些年岁,是亡故的师父寄托给她的。

她师父不是什么老掉牙的乐师先生,是一个名动青州、技艺惊人的美貌妓|女。

上个月,她投了河。

梅月儿没有师父了。姐妹们凑钱给她发丧后第二天,乐班的班主斜靠在门框上,踩着门槛剔牙,笑着眯眼看她,说:“往后你来替她。月闺女,你这么金贵这么聪明,比死了的还更会挣呢。”

说着往地上啐了一口,冷笑,“比她婊|子贴钱给人的强百倍!”

班主踩着木头地板咚咚地走了。

师父的琵琶是她唯一的遗物,其他东西都被收走了。梅月儿抱着琵琶调弦,一句话都没有说。

她知道,过不了多久,她也会变成师父那样。才华、技艺、青春,都成为博取金钱的工具。

梅月儿默不作声、佯装顺从,忍耐了一个月。班主要抬高她的身价,带她出席一个非比寻常的宴会。

因此,一个人牙子拐来的贱籍孤女,踏入了州郡最高地方长官的府门,踏入了纸醉金迷的寻青园。

她终于嗅到了机会降临的气味。

梅月儿被安置在一处桃李芬芳的小院,前后都有其他乐班的乐伎练曲。对面阁楼上是二十四个胡姬排舞,不远处有桥,桥对面是戏班,每天清晨起来吊嗓子,声如鹤鸣。

整个青州色艺双绝的人物都被收拢到此。

梅月儿坐在院中看谱,奉命照顾她的两个院中侍女洒扫庭院。她们虽然是侍女,但也是良籍清白女子,两个女孩儿表面上不说,但月儿大概猜到,她们并不十分瞧得上自己。

女孩儿们做完活儿,凑在一起说悄悄话。

月儿摸着红花梨做的老琵琶,暗自听了两日,摸清楚两人脾性,开口:“姐姐今日点的什么妆,这样艳丽?”

这个年纪大些的侍女最爱涂粉,袖中有一小镜,每日洒扫时从袖中滑出来,势必要照一照。

对面听了果然露笑,随后又板板正正地收敛的表情,说:“不关姑娘的事。”

梅月儿丝毫没有尴尬神情,只微笑道:“比素日艳丽妩媚十倍呢。”

“真的?”她喜得叫了一声。

旁边年纪小一些的拉她袖子,使眼色。梅月儿转头又跟她道:“妹妹看得什么书?我瞧有些眼熟。”

“我哪有看!”小的有点急了,“我哪里配看书?”

她平日里都悄悄地看,怕别人说她不安分,居然想要咀嚼什么圣贤道理。

月儿道:“妹妹识文断字,又这样好学,外面的男人还不如妹妹配看书。”

对面怔了,脸红了下,扭头不理她。另一个大一些的倒眼睛发亮,指望她再说点好听的来。

这么一来二去,没几日,两人对她的态度大为改观,梅月儿也渐渐问出一些有用的话。

“就是上面的官儿来了,才把姑娘们都召进来伺候的,不知道是什么人这样气派,让我家大人把你们全请了来,难道还是天王老子不成?”

“就算不是,怕也差得不远了。”大一些的侍女悄声道,“听说——是一位年轻的贵客。”

“贵客?”月儿在窗边,一边给老琵琶换弦,将弦丝穿过轴上的孔,一边不经意问了句。

她跟着师父学艺,对地方上的官宦贵胄知道不少,但在普天之下的范围,还是这些在大官家中伺候的侍女更有见识。

“大抵也是王公家的旁支、上流中的末流,又不稀罕。”另一个侍女道,“就算是姓薛,难道赐姓的还少么?这么年轻,再富贵能有多少归他,你别一听这话就想巴高望上,咱们呀,往上走,日子更没好过。”

“你知道什么呀?”大一些的侍女露出向往神色,“咱们大人极在意这位贵客,要是能逢迎他,解了大人的燃眉之急,一家子就飞黄腾达啦。”

燃眉之急?

或许那位以“不管闲事”著称的青州牧,有什么把柄在这人手上?

梅月儿拉着弦手腕一抻,紧轴定音,旁敲侧击:“这么大的官儿能有什么烦恼?”

“你不知道。”侍女道,“我家大人烦恼,夫人不悦,家法就严,我们的皮都紧了三遭儿了。姑娘,你听了别说是我说的。”

她关了窗,走近,贴耳悄声道:“宴会要请来不少真正贵族,您略露一露玉面,都不用出风头,在青州的身价就非同凡响。要是真能巴结上贵客,就能——”

她没说下去了。

月儿也噤了声,她知道对方想说什么。

侍女早就洞察了她的心,看着她,暗示着她。

——就能脱出贱籍,离开那个吃人的魔窟,不用担心被买卖。

朝廷每五年大赦一次,称为“恩免”,将一部分贱籍转为良籍,但数目很少,且需要名目,如果不是有权有势的大人物帮衬,一辈子也不可能。

梅月儿思索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虽然她技艺非凡,可是善才云集,她未必头筹;就算是此事成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下一个虎狼窝,她还有没有机会寻找爹娘。

梅月儿被拐时五岁,已经稍微有了些记忆。

她就这么胡思乱想地、含糊睡了一晚,梦到水,梦到跳湖的师父。清冷冷的月光照着师父水底苍白的脸,月儿吓得惊醒,一身寒津津的冷汗。

窗外月光正爬上来,几乎要吞下她的脚。

梅月儿猛地把脚趾缩回被子里,下定决心:

这事一定要成!

就算不成,也要跑!绝对不能回去,宁愿做乞丐、做流寇、宁愿病死饿死、死在找寻爹娘的路上,也绝不能回去!

她吐出一口气,终于又睡了。

-

这日之后,梅月儿除了勤勉练习外,又重新掏出那首师父交给她的曲子。

曲子是师父写的,还未面世。词是师父喜欢的那个词人所填……他穷,卷走师父的钱一走了之,再也没有露面。

最后,老琵琶修了弦,调了又调。旧曲子翻出来,念了又念。

梅月儿怀揣着一种既恨、又虔诚的心去练习。这曲子非常美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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