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寒冬疫起施仁术，旧事惊心忆神方

林澜一面呈上措辞严谨论据充分的辩疏，一面通过周阁老等人的渠道，将社区医署的初衷与大体构想，以探讨完善的口吻，在清流和务实派官员中小范围传播，争取朝堂和民间理解。

朝堂上的喧嚣似乎因此暂时平息了些许，反对者见弹劾未能一举奏效，林澜又并未立刻有进一步激进行动，便也暂且观望。

奉恩镇国公水承虽恨得牙痒，却也知在皇帝明显未表态的情况下，继续鼓动弹劾容易引火烧身，只得按捺下来，等待新的时机。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

就在各方势力于朝堂上暗流涌动，暂呈胶着之际，一场突如其来的寒流裹挟着凛冬的威力，席卷了京城。

气温骤降，朔风如刀，干燥寒冷的天气，使得时疫——或者说，一场大规模的冬季风寒悄然蔓延开来。

起初只是零星的咳嗽，发热病人增多，很快，太医院和各处医馆便感到了压力。

尤其是南城东郊等贫民聚居之地，屋舍简陋，衣食不周，人员密集，疫情发展得尤为迅猛。

咳嗽声呻吟声在寒风中此起彼伏，不少人家全家病倒，无钱请医只能硬扛，体质弱的老人幼儿开始出现死亡。

惠民药司第一时间启动了应急机制，林澜亲自坐镇指挥，调配储备的防风、柴胡、葛根、金银花等防治风寒的药材，于各城设立临时施药点。

然而，疫情的扩散速度和对基础诊疗的需求，再次暴露了现有体系的短板——药材可以发放，但如何正确使用？如何辨别轻重？如何防止交叉传染？这些都是单纯发药无法解决的。

这一次，林澜没有再等待。

她几乎是以雷霆之势，将脑海中结合了现代医学防护理念，又充分考虑了古代实际条件的防疫手册简化推行。

她下令各施药点必须配备至少一名略通医理的胥吏或招募的民间识药人，负责向领药百姓口头讲解煎服方法和注意事项，并发放简易的图文说明。

要求百姓领药时尽量分散排队，用布巾掩住口鼻，又通过京兆尹衙门，动员各坊里正保甲，宣传病者居家，勿要串门，勤开窗，多洒扫，呕吐物，痰涕需以石灰掩埋等最基础的隔离与卫生观念。

甚至，她让太医院赶制了一批药性温和的防疫香囊，内置苍术、艾叶、白芷等具有辟秽化浊功效的药材，优先发放给负责防疫的胥吏里正以及家中有幼童或体弱者的贫困家庭。

这些措施，在时人看来颇为新奇甚至有些琐碎，但林澜凭借其院使的权威和惠民药司近年积累的信誉，强令推行。

效果是显著的，虽然无法阻止疫情蔓延，但至少延缓了扩散速度，减少了因错误用药或交叉感染导致的二次伤害和死亡，尤其是南城几个最早严格执行了“分领药、掩口鼻、病者隔”措施的街坊，疫情明显较其他区域和缓。

黛玉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疫病中，也展现出了令人刮目相看的坚韧与能力。她主动请缨，带着紫鹃和雪雁，跟着惠民药司的胥吏，深入疫情相对较轻的城西几个街坊，协助分发图文说明，耐心地向那些不识字或惶恐不安的百姓解释如何煎药，如何照顾病患，如何进行简单的居室清洁消毒。

起初林澜是坚决反对的，疫病凶猛，她身子又弱，但黛玉难得地表现出执拗的一面，她仰着小脸，眼神清澈而坚定：“哥哥，你不拦我学医写书，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学以致用，悯怀苍生吗？如今苍生正在受难，我若因惜身而退缩，岂不辜负了悯生二字，也辜负了哥哥多年的教导？我会做好防护，绝不逞强。”

看着她眼中那份不容动摇的决心，林澜只好妥协，但派了林忠和墨韵寸步不离地保护，又让她每日必须服用特制的预防汤药。

这一日，黛玉照例在城西一处临时施药棚帮忙。

天气阴冷，呵气成霜，排队领药的百姓虽神情憔悴却秩序井然，都用粗布掩着口鼻——这是连日来反复宣传的结果。

一位头发花白衣衫单薄破旧的老妪，领了一包药材和两个防疫香囊，却未立刻离开，而是颤巍巍地走到正在帮忙整理说明图画的黛玉面前，浑浊的眼睛里含着泪，作势要跪：“姑娘……多谢，多谢官府，多谢林院使，多谢你们这些好心人……”

黛玉连忙让紫鹃扶住她：“老人家快别这样，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您家中可有需要上门诊治的病人？”

老妪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哽咽道：“我老婆子命硬，还没事，是我那小孙女，前儿开始发热咳嗽，吃了这药，今早好些了，能喝下点粥了……真是菩萨保佑，遇上好时候了。”

黛玉温言安慰了几句，老妪或许是心中感慨，又或许是见黛玉态度亲和，不像寻常官家小姐那般高高在上，便絮絮叨叨地说起了家常：“姑娘你是不知道，这生病真真是要命的事，前年春天，也是闹病，比这还凶，是痘症，我那大儿子一家四口全染上了……”

黛玉心中一紧。

痘症！那可是令人闻之色变的恶疾，十死其三四，即便侥幸存活，也往往满脸麻疤。

老妪的声音更加悲切，带着深入骨髓的痛楚：“可怜我那大儿子，壮得像头牛似的，没熬过去……还有我那俩大孙子，一个七岁，一个五岁，多好的孩子啊……也没了……就剩下我那大儿媳妇，命大，扛过来了，可一张脸也毁了，如今都不敢见人，整日躲在家里以泪洗面……”

她说着老泪纵横：“好好的一个家，就这么散了……我那苦命的大儿媳妇，如今孤零零一个人，守着空屋子，要不是还有我这个老婆子和小孙女，怕是……怕是也活不下去了……这病，怎么就专挑穷苦人害呢……”

老人悲戚的哭诉，如同冰锥狠狠刺入黛玉的心口。

她仿佛能透过这简短的叙述，看到那户普通人家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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