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在多哈降落时,北京已经是下午一点,多哈飞北京需要八个小时。

梁初灵计算时间——如果下一段航班准点,她还是能在零点前赶到李寻家的。

她正冲向转机柜台,却听到广播:“前往北京的SK996次航班,因天气原因延误。起飞时间待定。”

柜台前已经围了一圈人,大多是亚洲面孔,脸上写满焦躁。

有人打电话改签,有人抱怨,有人试图和地勤理论。

梁初灵挤过去,问:“请问要延误多久?”

地勤是个金发姑娘,表情抱歉:“目前无法确定。最晚可能要延误五小时。”

梁初灵站在人群里,感觉血液一点点冷下去,吊坠在口袋里,硬硬的,硌着大腿。

她查其他路线,多哈飞上海,上海转北京?飞广州?广州再高铁?不管哪条路线时间都来不及。

梁初灵站在机场大厅中央,四周人流穿梭,各种语言混杂,她像在迷路,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点开微信,又看到李寻的回复:“好。我等你。”

梁初灵走到服务台再问:“请问有没有其他办法?任何能今晚到北京的航班,任何航线都可以。”

工作人员查了查,摇头:“抱歉,因天气原因,亚洲方向几乎全线受影响。您或许可以等等看,天气变化快,也许……”

也许。梁初灵讨厌这个词。

梁初灵找了个角落坐下,有点无助,她跨越大半个地球想回去,却被拦了下来。

命运有时候也刻薄得可笑。

在她几乎要放弃时,广播再次响起:“前往北京的旅客请注意,我们临时调配了一架飞机,现在开始登机。请前往B35登机口。”

人群骚动起来,梁初灵猛地站起,抓起行李就跑。

B35登机口已经排起长队。她排在末尾,心跳快得像要撞出胸腔,轮到她时,地勤扫了登机牌,点头:“请快一点,飞机马上起飞。”

梁初灵靠着窗,空乘发餐食,她摇头,只要了杯水。

旁边坐着一位老太太,看她脸色苍白,轻声问:“不舒服吗?”

梁初灵摇头:“我没事。”

老太太从随身包里拿出一盒巧克力:“别着急,吃点甜的,不要担心。”

吃了巧克力,血糖上来,梁初灵终于允许自己疲惫地闭上眼睛。

她睡着了。

梦里是维斯瓦河的夕阳,李寻站在河边,捡起那个吊坠,他说:“再送给你一次吧。”她接过,吊坠突然变成一只蝴蝶飞走。她去追,蝴蝶越飞越远,飞过海洋,飞过雪山,最后停在一个雪人身上。

她醒来时,飞机正在下降,窗外是北京的夜空,漆黑,城市灯火像撒在地上的碎钻。

降落停稳,梁初灵跑出机舱,跑过廊桥,跑进航站楼,跑到抵达大厅。

时间是晚上10点20,她还有一小时四十分钟,但走到外面又惊住,等车的队伍长得看不到头。网约车也难约,系统显示排队两百多人,预计等待两小时以上。今天是跨年夜,车供不应求。

梁初灵站在队伍末尾,心再次沉下去,她跨越了快一万公里,却被最后五十公里拦住。

突然有人拍她肩膀。

梁初灵转头,看到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棕褐色长发,明亮的眼睛,是Elena,她身边站着一个高个子金发男人,两人都穿着厚外套,拖着行李。

“是你,梁初灵?”

梁初灵点头,有点懵。

Elena笑起来:“太巧了,你回北京演出?”

“不是,我回来找李寻。”

“现在?跨年夜?”

“对,他今天生日。”

Elena的表情从惊讶变成恍然,然后变成笑容。她旁边的男人也笑了,说:“Romantic”

Elena问:“你现在怎么去?打车?”

“打不到。”梁初灵实话实说,“排队太长,网约车也要等两小时。”

Elena看了眼手表,又看了眼身边男人。男人点头。Elena说:“我们叫了车,马上就到。送你一程。”

“真的吗!?那太好了!”梁初灵这会儿顾不上礼貌谦让,也懒得假意推脱,她真的很想很想赶上李寻的生日!

Elena点头:“你去哪里?我线上加个地址。”

梁初灵报了李寻小区的名字,又问一遍车还有多久到。

Elena挑眉:“这么着急,对了,李寻怎么没来接你?他知道你回来找他这件事吗?”

梁初灵摇摇头,说这是一个惊喜。

“惊喜?难不成你要表白?”

梁初灵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Elena笑出声:“那太好了,他估计会高兴疯了。欸,车到了,走!”

她拉着梁初灵就往外走,男人跟在后面,笑着摇头。

车停在路边,Elena示意男友去副驾,然后拉开后座车门,先把梁初灵塞进去,自己再进去。对司机说:“您好,我加了个地址,先去这里。”

梁初灵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机场灯光,靠近了一点说:“Elena,谢谢你!”

“别客气。礼尚往来,你还说过要带我去听民乐,记得吗?”

“记得。明天我就……”

“明天算了。”Elena打断她,“明天留给你们两个人。真没想到,还能等到你也喜欢他的这天。”

梁初灵不太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愣愣地看着Elena:“我以前就喜欢他啊。”

Elena表情从轻松转为困惑:“你不讨厌他?”

“我为什么要讨厌他?”梁初灵比她还困惑。

“可是李寻说——”Elena斟酌用词,“他说你发现了他的狡诈,让你误以为自己喜欢他。”

梁初灵张了张嘴,窗外流光溢彩,映照出她眼中迅速堆积的震惊和茫然:“啊?”

Elena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我们有次一起喝酒,他喝得有点多,说他很想念你,我问他那为什么不去找你,他说因为他太贪心,一开始觉得只要你开心就好、他只想要给你爱、你爱不爱他没什么重要。后来慢慢欲望滋长,他想要你的生活里都是他、想要你离不开他、还想要你爱他,可是却因此伤害了你,他把一切都搞砸了。”

暖气出风口嘶嘶作响,车厢里温暖得让人发闷。梁初灵觉得呼吸困难,她摇下车窗,冷风灌进来打在脸上。

北京冬夜的街景并不复杂,其实这是一座很简单的城市。

高架桥、写字楼、商场外墙巨大的LED屏正在静候跨年时刻。

一切都在流动,只有梁初灵卡在某个过去的时间点,动弹不得。

“你没事吧?”Elena关切地问。

梁初灵摇摇头:“他搞错了。我是真的很喜欢他,真的很爱他。”

Elena啧了一声:“李寻那个人,有时候聪明得过分,有时候又笨得让人想揍他。”

车子驶上高速,然后慢下来——堵车。跨年夜,进城方向车流蠕动,红色尾灯连成一片。

梁初灵看着导航上预计到达时间:0点15分。

“师傅,最近的地铁站在哪里?”她突然问。

司机说了个站名。梁初灵对Elena说:“我在那里下吧,不知道要堵到什么时候,还是坐地铁更快。”

Elena看她一眼,点头:“好。加油!”

车子艰难挪到地铁站附近,梁初灵下车,对Elena挥手:“谢谢你!我之后联系你!”

“快去吧!”Elena在车里喊。

隔着马路,地铁站口人流汹涌,乌泱泱一片,全是出来跨年的年轻人。

梁初灵看着对面99秒的红灯,又看了眼手机时间。

11点。

她左右看看,车流稀疏,咬咬牙差点就要闯过去,被旁边骑三轮车卖花的大娘拉住,笑着说:“别急,赶得上。”

梁初灵刚过完马路,电话在这时响起,是金溪,声音又惊又喜:“梁初灵?我没看错吧,真是你?你回国啦?”

梁初灵立刻四下张望:“你在哪儿?”

“往你右手边看!对!”

一辆套着挡风罩的电动车挤过人群,停在梁初灵面前。骑车的人掀开头盔面罩,露出金溪兴奋的脸:“你怎么突然回来不告诉我!要一起去跨年吗?欸,这花送我的吗?”

“我下次送你束更好看的!我现在要去找李寻,再晚就来不及了!你还有头盔吗?能送我一程吗?”梁初灵急得想跳。

金溪二话不说,从框里又掏出一个半盔:“快上来!抱紧我!”

梁初灵一把抓过头盔戴上,手脚并用跨上后座,电动车载着两个人,在停滞的车流缝隙和人行道的边缘穿梭。

冷风呼呼地刮过脸颊,金溪兴奋喊话:“我带你抄近道!我是不是车神!我酷不酷!”

电动车灵活绕过主路上最拥堵的路段。

梁初灵看着手机上的时间一分一秒流逝,11点15。

“来得及吗?”金溪在前面喊。

“不知道!”梁初灵的声音被风吹散。

她们在下一个路口被迫回到主路,距离李寻家还有将近十公里。

11点45,她们拐进了李寻家所在的街区,这里的道路安静了许多。

11点50,“快了!前面那个小区就是了!”金溪也急。

11点52,梁初灵到了小区门口,保安认识她,直接放行。

11点55,她冲进楼栋,按电梯。

11点56,电梯门开,她进去,电梯上升,数字跳动。

11点57,她跑到李寻家门口,抬手敲门。

-

“梁初灵,元旦快乐,我又是第一个祝你元旦快乐的人。”

李寻先退开一点,让呼吸平稳,然后执着的要对梁初灵讲出这句话,把梁初灵气得想笑,用额头撞他肩膀!

李寻把花束放在玄关,才发现花束里包了个东西,他看了梁初灵一眼,梁初灵示意他去拿,李寻抽出来,发现是那个葫芦吊坠。

梁初灵声音激动:“你肯定注意到我没再戴这吊坠了,对吗?但你从没问过我。”

李寻没说话,他确实注意到了,也想过问,但怕答案是他不想听的。

梁初灵把吊坠的故事给他讲了一遍。

李寻看着那枚失而复得的吊坠,再看她风尘仆仆的样子,所有逻辑暂时断线:“那你回来,是因为吊坠,还是因为我?”

梁初灵合上他的手指,让吊坠被包在他手心,而他的手又被包在她手里:“当然是因为你,李寻,我爱你。”

从小到大,妈女士挂在嘴上的话就是“宝贝,妈妈永远爱你”,母爱太稀薄了,翻来覆去只有这样一句话,可是梁初灵一直记在心里。

所以可见,语言的力量确实是一种伟力。

但她又想到,梁父也一直把“爸爸最疼你,最爱你”挂在嘴上,甚至在外面对他所有的情人都会如此表述,可是梁父的爱却那样虚假。

所以说语言到底有没有伟力,要看使用它的人是谁。

“所以我现在对你说的我爱你,落点不是你,而是我。李寻你明白吗,我爱你,爱你的是我。”梁初灵脸上带笑,眼中带泪,“李寻,我爱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李寻一声不吭地抱住梁初灵。

“你怎么不说话啊,那我们现在算在一起了吗?”梁初灵有点紧张。

“我们小天才都风雪兼程赶回来,在我生日最后一分钟送花送吻,还做了这么长的真情告白。我要是敢说不算,是不是太欠揍了?”他声音闷闷的。

梁初灵被他逗得想笑又想哭,最后表情有点扭曲。她点头又摇头,自己都不知道想表达什么。

“算!”她最终肯定地说,像是给自己盖章!

李寻跟着说:“你好,女朋友。”

梁初灵脸红了……

表完白,她才像是终于敢卸下力气,肩膀垮下来:“我饿了。有吃的吗?”

李寻又差点笑出来,点头:“有饺子。”

“煮它!”梁初灵脱掉厚重的羽绒服,里面是件皱巴巴的毛衣。再踢掉雪地靴,光脚踩在地板上,熟门熟路地往客厅走,栗子从电视柜上跳下来,让梁初灵注意到正在放的电影,洛杉矶落日的色调,爵士钢琴淌,又是《LaLaLand》。

她忽然扭过头,瞪着李寻:“你是不是在嘲讽我?”

李寻刚把她的衣服挂好,正想凑过去亲亲她冻红的耳朵,被这句话砸得一脑门问号:“啊?嘲讽你什么?”

“嘲讽我当初没看懂!你们学电影的,就是喜欢嘲讽别人这没看懂那没看懂!”

李寻无故被攻击,乐得不行,越乐越止不住,好不容易止住笑,伸手想拉她,又被梁初灵躲开。

梁初灵更气,“我现在已经看懂了!相爱的人就是有可能会因为理想、因为现实、因为时机而分离!我现在懂了!”

李寻不笑了,凑过去亲了亲嘴角:“你不如别懂。”

分离是世界的道理,但不是我们的。

他不想她懂,因为他不想和她分离。那部电影是别人的故事,而她们的剧本,他拒绝那个结局。

李寻把花束找了个玻璃瓶装水插好,给栗子抱回窝里睡觉,再走进厨房。梁初灵已经开了火,烧上水,冷冻饺子要冷水下锅,她已经把饺子丢了进去。

丢完靠在料理台边,看着李寻。

厨房灯光是暖色的,照着梁初灵兴奋的脸。

“我也给你看个东西。”说完李寻就指了指料理台角落的一盆绿植。

“这是什么?”梁初灵问。

“绿萝。之前我在美国给你养了一盆,但是带不回来。现在在重新给你养一盆。”

梁初灵疑惑:“你怎么突然养这个?”

李寻看着她:“不止是突然养这个,我本来还突然订了明天去日本的机票。”

“怎么了?”梁初灵张大了嘴。

李寻沉默了几秒才开口:“《EVA》最后定格的那个车站,很多观众都觉得意难平,我看到了你的朋友圈,你也在说遗憾。”

“但其实我去过一次那里,那个站台继续往上走,会发现其实有楼梯连通,双方都可以去到对面站台。”

“她们都会重新相遇。她们的故事也是另一个开始。我打算去那里拍给你看。”

梁初灵站在厨房暖黄色的灯光下,看着李寻的脸,明白了他没说完的话——如果她今晚没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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