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皇上的震怒
紫禁城的红墙黄瓦,在秋日的阳光下显得格外肃穆,也格外压抑。
乾清宫东暖阁内,地龙烧得正旺,驱散了北地深秋的寒意,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凛冽与沉重。檀香的青烟从鎏金异兽纹铜炉中袅袅升起,试图抚平某种躁动,却反而被一种无形的、雷霆将至的张力所扭曲。
嘉庆皇帝爱新觉罗·颙琰,负手立于巨大的《坤舆万国全图》前。他的目光并未停留在帝国的广袤陆地,而是死死钉在那蜿蜒曲折的东南海岸线上,尤其是标注着“广东”、“福建”的那一片蔚蓝海域。
他的脸色,是一种极力压制却仍濒临爆发的铁青,紧抿的嘴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握着几份奏折的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白色。
暖阁内,军机大臣、兵部尚书、以及几位近侍太监皆屏息垂首,大气不敢出。空气凝固得如同冰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骨的寒意,仿佛谁若不小心弄出一点声响,就会引爆积蓄已久的火山。
“废物!通通都是废物!”
终于,皇帝的怒吼如同沉闷的春雷,骤然炸响,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他猛地转身,将手中那几份加急军报狠狠摔在铺着明黄锦缎的御案上,笔墨纸砚为之震颤。
“漕运!又是漕运!”
嘉庆帝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他伸手指着南方,仿佛要穿透重重宫墙,直指那千里之外的祸乱之源:
“自春徂秋,接连七艘漕船在广东洋面被劫!数百万石粮米,那是京畿、是八旗、是天下安危之所系的命根子!就这么眼睁睁喂了海匪!广东水师是干什么吃的?两广总督是去观潮赏景的吗?!”
一份来自广东水师提督的请罪折子被皇帝抓起,几乎戳到跪在地上的兵部尚书额前:
“看看!看看他们如何狡辩!‘匪舰迅捷如风,聚散无常’、‘我师船老朽,追击不及’、‘炮械陈旧,难以匹敌’……一派胡言!年年要饷银,岁岁添战船,到头来,就换来一句‘难以匹敌’?那朕养着他们,是何道理?莫非是要朕亲自去驾舢板,与那些海贼搏命不成?!”
皇帝的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燃烧着**和暴怒的火焰。自亲政以来,肃清和珅余党,整顿吏治,宵衣旰食,不敢有丝毫懈怠,所求不过一个海内靖平。
然而,东南一隅的海疆之患,却像一道不断化脓溃烂的疮口,不仅未能愈合,反而愈演愈烈,如今竟已严重到动摇国本的地步!
另一份来自两广总督的奏报被重重拍在案上:
“还有这个!红旗帮巨酋郑一嫂、张保,竟敢纠集舰船上百,公然闯入珠江口,炮击虎门炮台,威胁广州城外洋商船队!广州府!那是朝廷的脸面,是南洋朝贡贸易的门户!彼等匪类竟敢如此猖獗,视天朝水师如无物,视朕之威严如敝履!奇耻大辱!这简直是爱新觉罗氏的奇耻大辱!”
他猛地扫视噤若寒蝉的臣工们,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海氛不靖,至于此极!朕岂能容此疥癣之疾,酿成心腹之患?!今日丢漕粮,明日是否就要丢广州?后日,是不是连这紫禁城,也要看那群海贼的脸色了?!”
“皇上息怒!”
众臣慌忙伏地,齐声劝慰,声音里充满了惊惧。
“息怒?朕如何息怒!”
嘉庆帝冷笑一声,踱步到窗前,望着窗外被宫墙切割得四四方方的天空,语气森然,“朕的怒,不在颜面有损,而在社稷动摇!漕运断则京师乱,商路阻则税赋减,海疆不宁则东南糜烂!此非一城一地之失,乃动摇国本之祸!朕岂能坐视?”
他沉默片刻,暖阁内只闻他沉重的呼吸声以及窗外隐约的风声。那风,仿佛也带来了南方海洋的咸腥气息,以及无数漕工、水师官兵的哀嚎与海盗们嚣张的狂笑。
良久,皇帝缓缓转过身,脸上的暴怒已渐渐被一种更冷的、更坚硬的杀意所取代。他的目光如同冰锥,逐一刺过在场的每一位大臣。
“传朕旨意。”
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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