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生意
虞满和邓三娘匆匆赶回家,刚踏进院门,就感觉到一股低气压。绣绣没像往常一样扑出来,而是挡在灶房门口,小脸绷得紧紧的,对着虞满无声地指了下里边。
堂屋里,油灯的光芒跳跃不定,映得人脸色晦暗不明。虞承福直挺挺地坐在长凳上,脸色铁青,嘴唇紧抿,胸膛微微起伏,握着膝盖的拳头指节泛白,虞老太太则端坐在上首唯一一张像样的靠背椅上,耷拉着眼皮,嘴角向下撇着,满脸的褶子都透着不痛快。三叔虞承禄坐在老太太下首,脸上还挂着那惯常的圆滑笑容。
虞满一看这堪称三堂会审的架势,隐约猜到这三叔一家的心思。
见她们回来,虞老太太连眼皮都懒得完全掀开,继续用眼珠子斜睨了大儿子一眼,阴阳怪气的声音继续说,像钝刀子割肉般磨人:
“哟,承福,你这当家的是真行啊!如今是连你老娘我都防贼似的防着了?”她拖长了调子,每一个字都带着讽刺,“我这把老骨头,不就是听说满丫头不知从哪儿鼓捣出些稀罕酱料,心里头好奇,想瞧个新鲜,看看咱们虞家是不是真要出个能人了。你倒好,跟护着什么传家宝、命根子似的,碰都不让碰一下!怎么?是怕我这老婆子手脚不干净,偷了你去?还是觉得……你老娘我压根就不配看你们家的东西?”
虞承禄立刻站起来,假装说道:“娘!您看您,这说的是什么气话!大哥哪能这么想?大哥最是孝顺您了!”
他转头又对着虞承福和邓三娘,语气恳切,“大哥,大嫂,阿满,你们可算回来了!忙活一天,累坏了吧?我看啊,什么事都先放一放,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咱们先吃饭,边吃边聊,一家人骨肉至亲,哪有解不开的结,哪有隔夜仇呢?”
李氏接口道:“是啊娘,您快消消气,大哥肯定不是那个意思。”她上前虚扶着老太太,动作轻柔,一副贤惠孝媳的模样。
邓三娘冷眼扫过这一唱一和的夫妻俩,和上首那个明显偏心、故意找茬的老太太,没接话,直接挽起袖子,转身就进了灶房,李氏想趁机跟上去,邓三娘直接道:“灶房烟大。”说着,又拿了旁的扫帚假装扫实则落在李氏脚上。
这是她今日才穿的新鞋!
李氏连忙往后退了一步,绣绣接过自家娘递过来的扫帚,继续挡着。
虞承福抬头看了眼,站起身,闷着头,将虞满拉出屋外,走到院子最角落,背对着堂屋,胸膛剧烈地起伏了几下,才压低了声音:“阿满,你别听你奶在那儿胡吣!他们哪里是想看什么酱料?他们是盯上你那做酱的方子了!那是你娘和你自己的东西,爹没用,给不了你太多,但这点东西,我说什么也得给你护住了!我没答应,你放心,爹心里有数!”
虞满看着自己爹微微发红的眼眶,忽然想到娘去世前的话:“你爹耳根子软,但人好。”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她鼻尖一酸,故作无事:“爹,我知道。您别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邓三娘做饭很快,饭菜上桌。简单的粟米饭,一盆没什么油水的炒青菜,一碟咸菜,还有一小碗祭祀后撤下来的、已经凉透的肉菜。
李氏先是殷勤地给虞老太太夹菜,专挑那碗肉菜里的瘦肉夹。接着,她像是忽然想起了,放下筷子,轻轻叹了口气:
“大哥,大嫂,”她目光在虞承福和邓三娘脸上扫过,最终落在虞承福身上,“有件事,本不想在这时候说,扫大家的兴,但既然话赶趟都说到这儿了……娘的病,你们今日在祠堂也瞧见了,脸色煞白,站都站不稳当。”
她顿了顿,语气更加沉重:“不瞒你们说,前几日娘身子不爽利,我们特意请了县里的大夫来诊脉。老大夫说了,娘这身子骨,是当年拉扯你们兄妹三人,吃糠咽菜,熬心费力,落下的沉疴旧疾,底子早就亏虚得厉害了。如今年纪大了,更是难熬,需得用上好的老山参、黄芪这些名贵药材,仔细温养着,一天都断不得。否则……否则怕是……”她声音似乎哽咽了一下,后面的话没说出口。
知道了他们的心思,虞承福语气冷淡,夹了块瘦肉给绣绣:“我知道娘身体一直不好。每个月,我都按时往你们那边送了银钱和米粮,从不敢短少一分,就是想着,让娘能吃得好点,穿得暖点,少受点罪。”
虞承禄立刻接话,脸上换上了一副愁苦万分的表情:“是,是!每个月送来的米粮和银钱,我们都紧着娘先用,好的都紧着娘。只是……唉!”
他重重叹了口气,伸出右手,比划了一个令人心惊的数目,“大哥你是不知道,这好药材它……它金贵啊!老大夫开的那方子,一剂药,就要这个数!光是娘每月的药钱,就把大哥你送来的那些……用得七七八八了。家里还有那么一大家子人要吃喝拉撒,金宝也渐渐大了,开蒙、读书,哪一样不要钱?我们……我们实在是快要撑不下去了啊!”
他这番唱作俱佳,把难处摆明了。
气氛一下子僵住,连咀嚼声都消失了。邓三娘拨饭的动作彻底停了下来,虞满垂着眼睑,她知道三叔一家真正的目的,恐怕不仅仅是钱,更是想借此拿捏住大房。
“啪!”
一声清脆的巨响打破了死寂!邓三娘猛地将手中的筷子拍在桌上,震得碗碟哐当作响,汤汁都溅了出来。她抬起头,目光如同刀子,直直射向还在那装模作样抹眼睛的李氏,声音又脆又亮,带着一股豁出去的泼辣和毫不掩饰的嘲讽:
“绕来绕去,弯弯绕绕说了这么一大车轱辘屁话!不就是还嫌钱给得少,还想要钱吗?怎么?真以为我们家是那挖不完的金山银山,还是觉得我们娘几个脸上写着‘好欺负’三个字?!”
李氏只听过邓三娘泼辣的名声,但这一回还是真对上,被她这毫不留情面的话刺得浑身一颤,闪过一丝慌乱和恼怒,但旋即被她强行压下。她立刻换上一副受了天大委屈、泫然欲泣的表情,声音带着颤音:
“大嫂!你……你这话可就说得太难听了!太戳人心窝子了!我们是为了谁?我们起早贪黑,熬心费力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娘的身体!”
她转向虞老太太,语气更加悲切,“娘含辛茹苦,吃尽苦头把大哥他们兄妹拉扯大,如今老了,病了,动弹不得了,是我们三房守在床前,日日夜夜,端茶送水,煎药喂饭,擦身洗衣,哪一样脏活累活不是我们干的?”
“这其中的辛苦,这流水般花出去的银钱,我们可曾向大哥你们提过一个字?诉过一句苦?如今不过是娘的身子实在需要用好药吊着,我们实在艰难,支撑不住了,这才拉下脸来开这个口……怎么就……怎么就成了我们贪图你们的钱了?!”
虞承福涨红了脸,霍然起身,因为动作太大,身后的长凳被带倒,青筋突突直跳,目光看向一直闭目装聋作哑、实则偏袒的虞老太太脸上。
“娘。”他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您摸着良心!您对着我爹的牌位说!当初爹去世的时候,是您亲口说的,您宁愿死在三弟家,也绝不踏进我这家门一步。是您嫌我虞承福窝囊,嫌我没本事,嫌我……我没能给您生出个传宗接代的孙子,断了虞家的香火!”
“这些年!我按月送钱送粮,您可曾给过我好脸色?!可曾正眼看过阿满和绣绣一眼?!成了我不孝了?!!”
这话如同平地惊雷,炸得虞老太太浑身猛地一哆嗦,她猛地睁开眼,浑浊的老眼里射出怨毒的光,手指颤抖着直指着虞承福,差点气了个倒仰,脸色由红转白,话都说不连贯:
“你……你这个逆子!!不孝的黑心玩意儿!!你……你这是要活活气死我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是个没心肝的白眼狼!自打你爹死了,你……你翅膀硬了,就不把我当娘了!!你恨不得我早死!!”她捶打着胸口,一副快要背过气去的模样。
李氏赶紧扑过去,半真半假地给老太太顺气,一边用力拍着她的背,一边扭头对着虞承福,语气责备:“大哥!你看你!你看你把娘气成什么样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翻这些陈年旧账?都是一家人,何必说这些戳心窝子的话?!非要逼死娘你才甘心吗?!”
虞老太太一把推开李氏的手,老眼死死瞪着大儿子,她喘着粗气,终于摆出她今日的态度:
“好!好你个虞承福!过去的事,是我老婆子瞎了眼!我不跟你计较!”她手掌狠狠拍在桌子上,震得碗碟再次跳了起来,“承福,我知道,你和你这个媳妇不容易,家里又是两个赔钱货闺女,肩上担子重,心里有怨气!”
她话锋猛地一转,语气变得语重心长,仿佛真心实意为他打算:“既然提到你爹,你别忘了!你爹去世前,拉着你们兄妹三个的手,是怎么说的?!他说,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只有一家人和睦,拧成一股绳,劲儿往一处使,才能万事兴!才能光耀我们虞家的门楣!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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