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豪雨许久不停,从铅灰天际不断泼洒,不知还要持续多久。

从屋顶上来后,齐寻找了旁边粗壮的树木把少年接上去,自己坐在下方,才有功夫细细检查自己的伤。

他自己看不见伤处,只能摸索着检查。

伤口有近半拃长,狰狞地在他皮肤上斜斜豁出一个口子,现在伤口边缘往外翻着,断断续续渗出鲜血,背后很快洇成一片。

水灾里这种皮肉伤也变得难搞——卫生条件跟不上,淋雨不说,污水里简直泡着整个元素周期表,本来清理包扎就完事了,现在高低得感染。

齐寻撕下一段内里T恤的下摆将伤口盖住,紧紧捂住布头想按压止血,手心因用力过猛而冒汗,冷风一吹,额角一片冰凉。

可不一会儿,血还是把布条浸透了。

坐在上方树杈的少年带着哭腔喊他:“你怎么流这么多血?”

齐寻闭眼忍过一阵钝痛,问他:“怎么没跟大部队走?”

少年嗫嚅一阵:“我存的钱还在老屋呢。”

“……多少钱?”

“两百块,”他理亏地小声道:“想买双球鞋。”

也不是多大的事,小孩喜欢踢球,家里条件又一般,球鞋都张嘴了他也不好意思问爸妈要,就偷偷存下午饭钱,想买双结实好看的鞋。

“马上有比赛呢,”他抽了下鼻子:“我不想穿着烂鞋上场。”

齐寻垂着眼,看着在水中沉浮飘荡的冲锋舟,抿着唇没说话。

这小孩没谱的样子,倒让他想起他久远的少年时代。

他也曾经天不怕地不怕,成绩好、人缘好,在学校也是孩子王,犯了天大的错只要妈妈开口说情,爸爸的巴掌就永远落不到他身上。

只可惜世间好物不坚牢,地震之后,他就再也没做过小孩。

盛夏繁茂的枝杈替他们挡掉了一些雨,两个人就这样沉默地坐在雨中的树上,坐了很久,少年忽然又问:“我们是不是要死了?”

齐寻笑了一下:“对,要死了,后悔吗?为了一双鞋?”

半大小孩最好骗,他坐在树上愣了一会儿,扁着嘴呜呜地哭了起来。

齐寻:“……”

服不了半点的软。

他要会服软,也不会临出门了还在跟闻闻拌嘴。

人家好心送他东西,主动来跟他讲话,他还不知足,还针尖对麦芒地刺人家。

她第一次出任务,唯一认识的人就落单失踪了,不知道她会不会害怕。

怀里的竹蜻蜓竖着翅膀硌着他,齐寻探手拿出来,握在了掌心。

塑料片做的小东西,他以为风大一点就散架了,结果又吹风又淋雨还泡水,现在还□□地完好着。

真是谁送的东西就像谁。

少年哭着哭着,又觉得自己连累了齐寻,哽咽道:“大哥哥对、呜呜呜对不起……我太想要双新鞋了呜呜呜呜呜……”

齐寻把竹蜻蜓放回怀里:“嗯,没事。”

人总有些搁不下的执着,哪有什么大小之分。

一双鞋和一个人,说穿了也没什么不同。

那少年呜呜咽咽地从小时候尿床忏悔到考试打小抄,齐寻就安静地听着,只是身体越来越冷了。

哭到最后,不知是不是水都从他眼睛里流走了,倾盆的雨势竟渐渐小了下来。

天色稍亮了些,水虽然没退,但视野已经清晰许多。

齐寻极目远眺,见远处的水流虽然仍急,但来时他留下的地标依旧可见,便揪了一把树叶去搔少年的脚心:“下来,走了。”顿了顿又道:“出去给你买双好鞋。”

等回到营地,安顿好少年,天已经微微擦了黑。

救援队的大本营就像是一个不断奔波的机器,喧嚣、忙碌且有节奏地运转。

救援队员们的脚步声急促而凌乱,物资被堆在每一个目所能及的地方,疲惫的队员制服脏皱,随意窝在角落里补眠。

齐寻跨坐在一棵倒塌树木的树干上,地听着周围煌煌而动的言语和脚步声。

腰上的伤口原本已经止住血,但回来的路上无人配合,行动免不了牵拉撕扯,时不时就漏出一片温热,现在凉凉地贴在皮肤上,竟透着一点淡淡的血腥气。

肾上腺素逐渐褪去,伤口原本的麻木变成了撕裂痛,身体透支带来的绵软和酸疼,也看准了时机涌上来。

可这伤口和疼痛竟让他心里无比平静。

不知坐了多长时间,有医疗组的队员小跑着路过,都跑过去了,余光看见他,又一个急刹车停下:“白蛇?坐这干嘛呢?”

他眼神在齐寻和腰侧一顿,立刻蹲下:“伤这么严重怎么不说?人忙傻了?”

齐寻抬头,半眯着眼睛看他,脑子慢了半拍,顺着时间线回忆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之所以坐在这里,是觉得这样伤成这样,又满身的泥泞,不好去见闻闻。

后知后觉,他又觉得自己好笑——她知道他不见了吗?

会不会她根本就没注意到他没回来,见了他还要不软不硬地说一句,哦,没丧偶啊,太可惜了。

他冲队员伸手,哑着嗓子:“忙去吧,给我卷绷带。”

队友叹了口气,把绷带递给他:“赶紧回吧,你老婆找不到你,急得要哭了!”

齐寻每一个脑细胞都在发烫,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慢吞吞地冲他一挥指,把人送走了。

伤在后背,够也够不着,他拖着自己慢悠悠烧起来的身体,想再坐一会儿,就回去脱了衣服慢慢弄。

他闭起眼睛,忽然在一片嗡然底噪里,捕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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