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之中,州府中戒严渐松,仿佛刺客逃犯已尽数落网。梅月儿不由想:那日有问必答的男鬼,不知道死了没有。

据她看,连日搜捕巡视,调查盘问,插翅也难飞。

随后转念又想起:兄长有武力在身,坠湖那日忽然力竭,一定是因为刺客剑上有毒……他可好全了?

府中那两位侍女姐姐、还有给她梳头的女待诏……她们有没有受到牵连?

不过几日,月儿遇见的人比从前多了太多。

她坐在阁楼上练琴,昨夜风吹雨,暖香楼的院中落了一地桃花,翩跹纷扬,坠满轩窗。

分配到这里的丫头们都下去用饭,赶这个空当儿,打老远过来一个年长的婆子,不知道走了谁的门路,鬼鬼祟祟地钻进来。

婆子长着一颗标准的媒婆痣,两只眼睛滴溜溜地转。梅月儿扭头倒茶时,忽见到这张面熟的脸挂着笑出现在面前。

“月姑娘——”张婆子脸上堆笑,“这么些天,进不来出不去的,我们为着姑娘,吃不下睡不好,好不容易钻营个法子进来,谁承想你这么有造化!”

梅月儿脸上的神情一时凝结。

这是乐班的张婆,难为她竟然想到了什么办法,捱过风头,跑到这里来。

“月闺女。”张婆子见她无甚表情,上前攫住她的手,叫得更加亲热,“以前我就看你能行……怎么着?大人可曾赏了你什么?你有了出头之日,可别忘了我们调教你、养你的恩情呐。”

月儿嗖地把手抽出,冷笑一声:“养我的恩情,那可真是比天大。”

自打被人贩子拐走,辗转数州,到了这里时,已是面黄肌瘦。班主出了二两银子买她,不到六岁的年纪,挨打挨了无数,但凡有一点儿做不好的,都让张婆拎着鞭子抽得死去活来。

跟着师父之前,她见到这张老脸就腿软、哆嗦。

“可不是吗?”张婆子竟没从她脸上体察出半点怒意,也是,曾经滚在地上求饶的小丫头片子,翻了身能拿多大的乔?婆子愈发得意,连忙道:“也不是单为了这个,班主还说了。”

她把下巴抬得高高的:“等大人腻烦了你,你还回来做我们的人,咱们呀,到底有你一口饭吃。我们是真心把你当姑娘待,到时候——”

这帮人居然还做着这样的梦!

一股冰冷的怒火从她胸腔涌上来。十余年来,一身陈旧的伤痕、并着说不出的折磨和委屈,都纠缠着绞在一起,冒出层层怒焰。

张婆话语间,眼前身板单薄的月姑娘忽然间挽了挽袖,一拳打在她面门上!

“哎哟!”

婆子跌坐在地,几乎被打得昏了头。梅月儿不住手,扑上去抡起胳膊,哪里还有半分向别人眉目传情的柔媚,只剩下满身的恨、满腹的怒,热辣辣地腾烧起来。

张婆惊得亡魂直冒,却惯性地威胁:“死娼妇!小蹄子,你疯了!你的身契还在——啊!”

月儿一巴掌甩过去,巴掌随着张婆的脸一起歪了过去:“别以为我是傻子,让你们蒙骗利用。我的身契早就不在你们那里了,跟你们还有什么干系?”

婆子道:“疯了、疯了!都没了王法了,你一点儿孝道也不讲,没有我们,谁养活你到这么大!到底你是我们乐班出来的丫头,一辈子都是我调教出来的,今儿竟然反了!”

梅月儿不说话,冷着脸,卯着一股劲儿,怒意将脸色催得泛红。

这就是她出身的地方。捞好处时,人人笑脸相迎;一旦榨不出油水,劈头盖脸地辱骂诋毁。别说是她,就算是师父名冠青州,最后也不过是破席卷着尸首,掷去了乱葬岗,无人收埋。

一想到此,她的怒与痛翻涌不停,一时又喜悲交错,眼角红透。

那张婆此刻偏说道:“就算是你师父钟磬音,也得尊我一声张妈妈……”

她师父钟磬音,一个家道中落的官家小姐,是张婆的“得意之作”。她时常对自己暗赞不已,居然有本领折服这样一个清高的侯门绣户女,让她来往逢迎,赚得金银无数。

但也就是这句话,让梅月儿才泄了气的胸口又怒火蹿升。月儿顾不上尊卑体面,也不讲规矩,甩开膀子跟张婆撕扯起来。

她年少力强,不落下风,把张婆殴得连骂带叫、马上又讨饶:“哎哟!哎哟!月闺女……月姑娘!别打啦,别打啦——”

梅月儿钗环散乱,咬着银牙,怎么都不手软,直打得她头破血流。到这功夫,换班吃饭的丫鬟归来,惊慌地上来拉架:“小姐、小姐!”

另外上来几个婆子,也赶紧拽住张婆。张婆逃出命来,已不敢骂,狼狈地逃下楼去。梅月儿站在楼上,冷冷地道:“她是贼!谁把这贼放进来的?”

那几个婆子都不作声,半晌,其中一个回话:“小姐别生气,许是谁的亲戚,走错了路,未必见得是贼。”

梅月儿知道,她又不是甘容大人的正经闺女,不是她们家正经的小姐。这帮婆子、丫鬟,自然看不起她的出身,连月儿自己心里也打鼓。

可她此刻占着小姐的名头,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自然要少受一口气、少吃一点苦。要是自己也小心翼翼,那不是太软弱了吗?

月儿黛眉一横,鬓发虽乱,银钗歪斜,一双清眸却溢出冷光,含怒道:“就算不是贼,难道由她四处走动?我早晚禀告老爷惩治你们,这么大个府邸,连门户都不能看管,难怪出了错事!”

她指的是薛琅被刺。

没人还嘴,有婆子暗暗剜了她一眼,抬头挂上笑脸,宽慰她一番,又讲了半天情,还说把张婆捆了交给夫人发落,如此等等,这才圆过去此事。

府中是甘容之妻、甘恒之母张夫人管理。梅月儿还没有见过她。

等这帮婆子离开,侍女丫鬟也都下去,只剩她一人时,月儿才长出一口气,泄力坐在轩窗前。

窗下的风拂乱乌发。月儿洗过脸,拿着帕子捂了捂眼睛,没有整理发鬓,半晌无声,只是胸口起伏,一阵阵地哭。

从前她受了委屈,只要想,月儿还有师父,哪怕天大的委屈,也不过如此。

如今,月儿已经没有师父了。

她揉了揉发酸的眼眶,掀开帕子。就在帕子移开的刹那,梅月儿忽然又感知到另一个呼吸。

她猛地起身,四下寻找。随着柳腰旋身,窗下凌乱的花瓣随之拂飞。

下一刻,她身后的窗被关上。梅月儿吓了一跳,扭头,见到抱着一把剑的齐骤坐在另一把椅子上,他漆黑的眼睛看着她。

“我——”梅月儿差点惊叫出声,那张平凡至极的脸上镶嵌着一双漆黑的眸,让月儿一瞬认出了他,脱口而出,“你还没死?”

齐骤皱眉:“死了,这会儿是鬼在你面前。”

月儿镇定下来:“别说气话,你为什么在这里?你没有被捉走吗?我看一帮人布下了天罗地网,日夜搜捕,连个虫子也飞不出。”

齐骤道:“这个,你不要问。”

好像问了他就会说……不对,按照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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