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而来的这张脸,朱见济牢牢地刻在了脑子里,绝对不会认错,连鬓边虬结的胡茬都一模一样。
“爹爹。”身后是石礼文的声音。
他确实没有看错。那人的名字,他用手指写过千百回,每一个笔画都刻在心里——石亨。
朱见济牙关紧咬,怒气上涌,又是个反贼。他对朱祁钰有些绝望,他就不该对朱祁钰抱太大的期望,伴读是小反贼,武师傅是大反贼,他是掉进反贼窝了。
这时,一双臂膀来到他身前,把他端了起来,放在了右边的胳膊上,还顺势托着他的屁股,掂了掂。
“殿下要多吃些肉,分量比我的弓轻多了。”炸雷在朱见济耳边再次响起。
石亨抬手拍了拍腰间环带,震得朱见济臀下发麻。朱见济的火还没有烧起来,就被石亨打断了节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石亨又将他托起坐在右肩,石亨身量高大,足有七尺【1】,朱见济坐在肩上,视线可以越过高耸宫墙和宫侍们黑乎乎的脑袋顶。身下是隆起的大块肌肉,结实稳当,冒着腾腾的热气,熏得朱见济冰凉的手脚滚烫。
他挪动着屁股,按住手下颤动的肌肉块,蹬腿,挣扎着下地,他可不能落在反贼的手里。
“一听陛下说这事儿,我就从大同回来了。殿下学武是大好事,太祖、太宗【2】都是马上天子,殿下以后会和他们一样攘定四方,经天纬地、威名睿德。”石亨单手按住朱见济的腿,把他牢牢固定在肩上,继续自顾自地开口。
此刻,朱见济在石亨肩上动不了分毫,眼神里已经漫上了杀意。
石亨毫无察觉,语气愈发高昂,又捏捏朱见济的胳膊,“我这一身本事都教给殿下,一定把殿下练得和军营里的小崽子一样结实。”
朱见济拿石亨这个大块头没有办法,只能安慰自己,如今习武保命要紧,暂且留着石亨的命,等把石亨的本事都学到手,再来收拾石亨。
他不再挣扎,扶着石亨的脑袋,举目远望,明黄琉璃瓦顺着殿宇的飞檐起伏,三两只雀鸟在起落间披上了五色华裳。
“殿下,想试着射箭吗?”
朱见济眼睛亮了起来,谁没有过纵横捭阖,驰骋疆场的念头。梦中骑马射猎的滋味,他还没有享受够呢。
宫人取来轻巧的小弓,不到石亨玄铁弓一半大,比石礼文的弓也小了一大圈,看起来像是玩具。
朱见济的兴奋散去大半,这和梦里不一样。
石亨半蹲下,落下肩膀,朱见济回到地面上。石亨在他的头顶比划,“殿下还得再长高,现在还没有我的弓高。”
朱见济努力告诫自己,他是来和石亨学武的,拿起宫人手上的小弓,用力向外拉弓弦。他憋红了脸,手臂发颤,还是拉不开。
石亨站了过来,粗糙厚实的大掌握住他的手,将他手指一根根摆好,再将他双腿打开,抵住他的后背,拉开弓,又是一箭,正中靶心。
放下弓,朱见济正要欢呼,又闭上嘴,和石亨拉开距离。不是自己射的,算什么本事。
“殿下力气不足,我们先练臂力和腿力,打好基础,练好了再来拉弓射箭。”石亨教得很有章法。
“咻——咻——”旁边接连两箭射中靶心,虽然不似石亨射透靶心,但也牢牢扎在靶子上。
那是——石礼文!
他明明是一副书生样,朱见济重新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石礼文,像是从来没有认识他似的。石亨的儿子……是应该有射艺的。朱见济看着石礼文细弱的腕骨、不及石亨手臂一半粗的胳膊,陷入恍惚。
“礼文当心些,莫要伤了手腕,不好写字。”石亨朝旁边吼道。
“知道了。”石礼文声音平稳,可朱见济偏偏从里面听出了无奈。
石亨拎着朱见济蹲马步,石礼文也被石亨赶来,两人齐刷刷地在院墙边蹲着马步。
“要习武,首先就要下盘稳,气沉丹田,双肩下沉……”石亨念念有词。
不过几个呼息,朱见济的气息开始不稳,豆大的汗珠滴落在青石板上,又在凉风中消失不见。
接着,他的腿开始微微抖动,朱见济用尽所有力气控制自己不要瘫倒在地。
抖动越来越剧烈了,朱见济望着头顶的天空,眼前出现虚影,第一次觉得日子这么难熬。
石礼文始终稳稳站着,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不等石亨叫起,朱见济脑中天旋地转,双腿发软,几欲昏倒,石礼文连忙过来搀扶。朱见济坐在石凳上,喝下一大杯热茶。
过了一盏茶,又被石亨轰起来,“殿下的下盘不稳正是要多练。”
第一次上武课,石亨只练根基,先教站姿身形,次教气息发力。一个时辰下来,朱见济的衣服湿得透透的,脑子更是不会转了。
石礼文浑身干爽,竟是一滴汗都没有流,用手臂扶着朱见济,朱见济大半重量都压在他身上,身形没有丝毫晃动。二人相贴,朱见济还摸到石礼文腿上绑了沙袋。
他终于有了实感,他的伴读,好像真的不是弱不禁风的书生。可石礼文这弧度优美的脸蛋,这刮阵风就能吹跑、吹口气就能化的玉人模样,完全看不出分毫。
朱见济是百抓挠心,甚至想要扒下石礼文的衣袍一探究竟。
“你一直练武?”
“是啊!四岁就开始了。”石礼文幽幽叹了一口气,干净的面庞浮上无奈,像是被问惯了这样的问题,“我虽练武,可外边从来不长肉,大伙儿总觉得我是个文人,连爹爹也总担心我练武会练坏了,想让我学文。”
朱见济悄悄撇嘴,石礼文可不只是“像”个文人,完完全全就是古画上的衣袂飘飘魏晋才子活在了现实,是书中“玉骨秀横秋”【3】的具象化,于师傅、高师傅年轻时都没有这样的风度。
他瞧瞧石礼文,再瞧瞧石亨,眼底忽然掠过一丝狡黠……
他好像有法子制住石亨了。
此后,朱见济每日晨起都会上一个时辰武课,蹲马步逐渐可以勉力多撑几息,不至于晕倒,虽然没有如石亨所言那般变得壮实,但精神气是更足了,冰凉的手脚逐渐恢复暖意。
只是不论他练多少,石礼文云淡风清,衣袍褶子都没有多一道,而朱见济总是衣袍湿透、发丝凌乱。由于这样的情形重复了太多次,朱见济已经开始在心里咬牙切实地扎石礼文的小人了。
一日休沐,石礼文独自离开寝殿,没有带人。朱见济跟了上去,躲躲藏藏的,定是有鬼!这些日子他快忘了,身边人还是个小反贼。石礼文,可不要辜负了本太子。
石礼文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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