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倾能分析出来的局面,萧瑜定然也不落后。
如今皇帝打压士族不减,显王一派中,只孙宏光陆秉华两人出身寒门,现下两人接连出事,他在户部的人手,也就是他母妃谢贵妃的胞弟,谢盈,这日下了早朝后来王府寻他。
府里的议阁静得可怕,王爷心情不妙,伺候的人都揣着小心,送上糕点茶水便退了下去,萧瑜换了朝服,坐在上首一言不发,下面围着几个心急火燎的幕僚。
谢盈直奔此处而来,进门之后拱手:“王爷。”
几位幕僚见他到了,纷纷起身见礼。
谢盈出身世家,浸润官场多年,自有手段谋略,只是有皇帝刻意压制,可他毕竟是后宫之主谢贵妃的亲弟弟、显亲王敬重的舅舅,走到哪里都有几分份量。
萧瑜抬手:“舅舅不必多礼。”
他面上沉静,瞧不出什么忧虑之色,却也绝不是人前那般温和,透着几分不容靠近的阴郁。
一位幕僚先道:“谢大人,您快跟我们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这治水的差事怎么落到了拓王头上?”
谢盈见萧瑜神色,便知这几位还蒙在鼓里。
“依着先前计划,定州传来消息,孙宏光和陆秉华便会在陛下面前力荐显王,加上我们培植的暗线,应不会有人比王爷呼声更高。”
他面色一沉:“可就在这节骨眼儿上,两人竟接连进了大理寺,王爷的人不好轻易冒头,这才叫拓王得了先机。”
一人不忿:“那拓王不过是个行军打仗的行伍之人,支持他的那些武将,也都是些舞刀弄棍的粗人,能懂什么灾情治理?陛下也真松了口?”
谢盈道:“你说的这些个粗人,手中军权可一个比一个重,更何况,文官中也并非无人附和。”
他眸色渐深:“魏徵今日就柳行舟一案上奏,提出逐鹰卫应上交皇权,这下不仅拓王名正言顺地掌了兵,他自己也摘了个干净,今日在殿上力荐拓王。”
众人一阵沉思,有人接话道:“这魏徵还真是个聪明人……”
“陛下既要扶持武将参政,又不能纵容武将权重,他这一奏既将烫手山芋扔了出去,还向陛下表了忠心……”
上首位上,一直未曾开口的萧瑜静静抬眼:“恐怕,光凭他一人还做不到如此。”
众人再联想近日之事,皆知其意。
“若不是他如此沉不住气,休沐当日便进宫给父皇递了消息,本王还真当我这个弟弟是个吃闲饭的。”
萧瑜一手把玩手中茶杯,眸中隐隐刺亮。
谢盈道:“凌王这些年贪图享乐,无视权位,便是陛下给了他差事,他都当是累赘草草了事,回回都能出点纰漏,也难怪王爷没将他放在心上。”
萧瑜忽地捏紧茶杯:“本王没将他放在心上,父皇却当他是心头肉,若不然,本王何至于为了拉拢他,折了两个尚书进去。”
底下一人道:“如此说来,这凌王借着恶名掩人耳目,先是帮着逐鹰卫搜到了赌场,又去魏徵那儿揭穿了柳行舟,他这么多年藏得可真够深的。”
又一人道:“也不见得,依我看,这凌王还是太年轻了些,柳行舟这事,便是他不去陛下那儿煽风,魏徵也早晚能查出来,他倒是先把自己给暴露了。”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他可是要随拓王一道儿消遣去了,咱们还是替王爷想想办法吧!”
众人便又默然下去。
萧瑜淡淡地道:“你以为凌王此去,当真是去游山玩水的?”
几人一怔。
“凌王想玩儿,去哪儿不行,什么时候去不可以,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去那水患欲出的定州。”
谢盈揣测这话:“王爷放心,治灾银两由户部商定拨付,定州那边我已经交代好,他们知道该怎么做。”
萧瑜紧锁着眉:“舅舅别忘了,赌场的案子还没结呢。”
这话一出,众人皆心头一凛。
谢盈沉吟:“这萧翎有再大的本事,也不能察觉至此吧。”
“他隐藏伪装这么多年,究竟有多大本事,本王还真无从知晓。”
几位幕僚慌道:“那可怎么办?这凌王要去已是板上钉钉啊?”
萧瑜又是瞧了瞧手中茶杯,眸底一丝精芒闪过:“什么板上钉钉,他人不是还在建康么?”
*
云倾知晓了萧翎所谋之事,倍受震动,可细细想来,又在情理之中。
他曾说,在这建康城里,没有谁是彻头彻尾的好人。
包括他自己。
如此一来,那些曾让她困惑之事,便都说得通了。
他派人收集朝堂情报,暗中经营沁香楼,私下苦读兵书,他在世人眼中骄矜狂妄、声名狼藉,实则却是心思缜密,步步为营。
这样的萧翎在云倾眼里变得陌生,却又一丝一丝真切起来。
她振奋的同时,亦感欣慰。
争储本就凶险难测,他既与她互通了心意,她便会义无反顾站在他身边。
萧翎便是在当日傍晚,收到了怀阳侯府递来的帖子。
两人才用过膳,苏让便送了过来,萧翎展开一看,是怀阳侯府的世子,楚琛,邀他明日午后,翠仙阁对弈。
云倾未曾见过这位楚公子,只听府中人提起过,他是王爷在宫外最知己的朋友,与王爷年岁相仿,少时便进了宫为皇子伴读,两人性情投契,一直相交至今。
萧翎瞧了帖子,自然而然地回帖应下,又瞧了瞧云倾,笑道:“这么晚了,你还不回房去准备准备?”
云倾险些没回过味儿来,萧翎每晚读书前,她确实是要布置一番。
这话怎么听来如此奇怪。
她只不好意思地看了苏伯一眼,没理会萧翎,快步回房了。
萧翎好笑地望着她背影,再回过头来,笑意已随语声冷了下去:“传信江月,速来见我。”
*
推开书房的门缝,屋中静谧温馨。
萧翎反手划上门栓,朝她走了过去。
小床前放着一个楠木箱箧,箱口敞开着,里面已摆上几叠厚实衣物,云倾正站在她的小橱柜前,挑选着相衬的发饰。
“做什么呢?”萧翎走过去好奇地问。
“收拾行装呀。”
云倾看也没看他,启程之日定在了五日后,她眼下可兴奋得很,挽了几条发带装进一个小巧的绸袋,塞到衣物一侧,又跑去挑选她的面脂和花钿。
萧翎挡了她的路,靠边儿站着看了一会儿,没想女子出趟门竟这么麻烦,想来他的行装简单,照例交给苏伯打理便好。
他走到靠墙的书架,伸手自最上层取了一个黑漆盒子。
见云倾的箱箧还有地方,装到了角落里:“这个给本王带着。”
云倾捧着面脂过来,放进去,又顺手拿起盒子。
见萧翎没阻拦,便径直打开来看,里面躺着的似是一枚令牌,由玄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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